「原來你比我早悟道,看來我資質駑鈍,活該受辱。」她像泄了氣的氣球,一臉沮喪。
「別泄氣,我們還有更神聖的使命不是嗎?」拍拍她肩膀,給她一點鼓勵。
「說的也是,成大事者,是不該費心在這些俗事上。」她的樂觀是我最欣賞的。
瞧!此刻她又開始兩眼發光,正在勾畫她美好的未來,彷佛前一刻的種種並未曾發生過一樣。
樂觀的人總是活得比別人快樂,看來,我還不夠樂觀,不然怎麼會有接踵而至的「惡運」呢?
※※※
與吳秀香閑聊至晚上六點才分手,因為她要去補習。而我就地利之便,順道逛了一下附近的書店,流連在浩瀚的書海中,忘了時間的流逝。待我發覺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為了節省回家的時間,我舍棄了車水馬龍的大馬路,選擇人煙較少的暗巷快捷方式。只顧著要趕緊回家,卻忽略了走小巷子的風險。教官曾提醒我們,這一帶常有一些不良少年出沒,要我們小心自身的安危。而我竟然在被兩個小混混堵住去路時,才猛想起教官的話。
不祥的預感向我襲來,看著眼前兩張不懷好意的臉,我強自鎮定,偷偷觀察四周環境,伺機求救或月兌逃。
「嘿!是‘青華’的耶!」一個混混搓著雙手向我逼近。
「長的還不錯嘛。」另一個混混拿出打火機,在我面前點燃,以微弱的火照亮我的臉。「人家不是說‘青華無美女’嗎?看來也有例外嘛。」
「兩位同學,我還有急事,請不要擋我的去路。」看到他們身上的制服,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氣。畢竟他們還是學生,應該不會太過分才是。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
「行!把你身上的錢全部交出來就可以走人。」小混混說明目的,也拿出小刀在手上晃了一晃,顯然他們不是在開玩笑。
此時的我若再開口對他們曉以大義,那我就是全世界最白痴的高中生了。這種情形之下。只能花錢了事,如果真要將他們繩之以法,也得讓我先月兌離險境才行。
將身上僅有的一百八十七元統統交給他們。「只有這些了。」
「什麼?才一百多塊,還不夠我們兄弟吃一ㄊㄨㄚ咧,你唬我們啊。」
「我真的只剩這些了。」我略微發抖地將空皮包反倒過來,向他們證明我此刻真的身無分文了。
「少來這一套!把錢拿出來!」另一個混混不耐地大吼,臉色比剛才更猙獰。
此刻的我真的很害怕,雙腳已不住地顫抖,想到他們可能會在一怒之下先奸後殺,那種血淋淋的畫面令我的背脊直冒冷汗。
「我沒騙……騙你們……我─真─真的沒……沒錢了。」我一邊說,一邊往後退,打算趁機逃跑。「想逃?」小混混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個混混則繞到我身後擋住我的去路。
「看看她身上有沒有其它值錢的東西。」在我身後的小混混開口。
「啊!」我叫了出來,小混混伸手探入我的領口扯下了我脖子上的項鏈。
「烏鴉,不要傷人。」幽暗的巷子里亮起一道火光,點燃了一根煙。一個男人立在那里,原來他們一共有三個人。
「是,騰哥。」小混混回頭應了一聲後再度面向我。「乖乖拿出來不就沒事?」
我掙月兌小混混的箝制,急忙拉緊領口,害怕地縮在一邊,眼光落向暗巷里的那點火光。
「是塊玉吧?值不了多少錢。」小混混用打火機照著白玉,仔細翻看。「咦?
背後還有刻字哩,邊……關……守……將……」
他話聲甫落,手中的玉已被奪走。
暗巷里的火光不見了,但是一個高瘦的人影此刻已豎立在我面前。打火機再度照亮我的臉。
「是你?!」一個低沉的男音在我的上方響起。
就著微弱的火光,我也看到一張曾經相識的臉……徐焉騰。
「很遺憾,看到這樣的你。」該怎麼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呢?恐懼?難過?失望?
痛心?或喜悅?
※※※
坐在中正紀念堂前的樓梯階上,溫和的晚風吹來,該是令人心曠神怡的,而我的心卻是十分沉重的。
「剛剛嚇到你了?」他站在我身前的樓梯階,身體斜倚在扶手上。「為什麼做這種事?」我不答反問,抬頭與他視線相交。
他從書包里取出香煙,遲疑了一下,又放回去,仰望星空好一會兒才淡淡開口︰
「三年多不見,你依然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而我還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壞學生。」
我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在星光及路燈的照耀下,我可以清楚地看清他挺拔的身影。他似乎又長高了,刀鑿似的臉更是好看,但是眉宇間帶著幾分冷酷,令人不敢親近。
因為我的沉默,他將視線從星空拉回,落在我臉上。「很失望?」
「沒有期望,當然就不會有失望。」我昧著良心扯謊。其實,我何止失望,簡直是絕望了。曾經在心里偷偷奢想他會因為我的話而浪子回頭,如今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幅情景,唉……
我是真的希望他「變好」,不求成績優異,但至少品德良好,不然普普通通也行,就是不要被歸為不良少年這一類。如此一來,我就不會失去他這一個朋友。畢竟,他本性不壞,而且還有「恩」于我我始終相信,一個會對我的「行為不當」而履次法外開恩的人,不會是壞人。他,該只是一時的迷惘吧?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仍然堅持探知他的行為動機。
「我的回答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他的表情在我看來十分嘲諷,原來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地拿我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我只想多了解他,而他卻根本不把我當朋友看。心里的話不願跟我說,有困難不屑讓我幫,有苦衷不齒與我分享。是了,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不說,我也不勉強了。」我站起身,不悅地背起書包。「再見。」此刻的我不想多待這一分鐘。
「我又沒說我不說。」他拉住我的手臂。
「很抱歉,我現在不想听了。」自尊已受辱,豈有輕易軟化的道理。
「現在不想听沒關系,明天你請我喝咖啡,我再說給你听。」「啊?我請你喝咖啡?」他有沒有說錯?
「是你要問我問題,當然是你請……呃─因為……呃─我這個月的生活費……
已經用完了─所─所以……如果你介意的話,我下個月再回請你不就行了。」他愈說,臉就脹了愈紅。小學時,那張羞澀的臉與他重疊,另我想起相遇時的種種,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明天什麼時候?」我放棄了臉上的表情,仰頭看他,仰角依然沒變,他還是那麼高。
「早上十點,我去接你?」
「不用了,告訴我地方,我會準時赴約的。」我想到母親不喜歡我跟他走得太近,所以拒絕了他的好意。他大概也猜到了,眼底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
「就車站對面那間咖啡屋吧。」他的語氣有一絲落寞。轉過身,背對著我。「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靠上去,會是怎麼樣的感覺呢?
隨即又被自己這樣的念頭嚇了一跳,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啊?
意識到我落後的腳步,他停下來,回頭望著我。「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該死,我一定臉紅了。「我只是在想……你有沒有一八○。」掩飾心虛的最佳辦法就是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