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她不會泅水呀!雙手忙撥水,眼楮卻閉得死緊,她幾乎連句求救聲都來不及發出,人就一直往池里邊墜,危急之際,若非眼前及時伸來一根竹竿,她可能不需到眨眼時間就滅頂了。「咳咳……咳咳!」
抓著竹竿浮出水面,努力呼吸之余,于陽張眼就瞧進那前一刻還被她怨著的人,翟天虹!
「別放別放!我拉妳上來!千萬別放!」他緊張得五官緊皺,而看他這等模樣,那一時沒死成的于陽居然忍俊不住。
八成前輩子他欠她太多,所以才會在認識她之後,連番救她呵。「滋……」好冷!
由于多數人都擠至九曲長橋去了,所以岸上的翟天慶只能獨力將于陽往上拉,豈料就在人近了岸邊,那竹竿居然受不了重,「啪」地斷得響亮。
于陽,誰教妳生在蘇州卻不學泅水,這回肯定淹死妳了。竿子一斷,于陽眼睜睜看著水面又升高,且淹過了鼻、眼、頭頂。在水底,她手腳依舊掙扎,但身體就是不听話地拼命往池中墜。幸好就在她快沒了氣之前,她感覺到一道力量攬住了自個兒的腰,將她往上帶。
是他!出了水面,于陽全身力氣只怕一點都不剩,她看著那正努力泅水的人,發現他的臉色居然可疑地蒼白。
「抱緊我,我應該可以把妳帶到岸上,妳千萬別松手。」翟天慶道。
應該可以?念麼听起來不是很有把握?喝了過多的水,于陽腦子雖然渾沌,但還能感覺到他倆都正在往下沉。
「咳咳,我們會不會……死?」看起來好像有點可能,雖然她非常不想,因為她才剛剛「好像」見到了于月,因為她已經喜歡上了這個人。
「不會……」最後听進的,是兩個人喝水的聲音,不過也才一下,兩人就也被人以輕功持出了池子。「咳!大哥,咳咳……」回到岸上,翟天慶首先吐出了一攤水,抬頭,也才發現池邊來了好多人。下水救人,雖然也僅一眨眼,不過對他和于陽來說卻是恍如隔世。
「你不會泅水,跟人救什麼人?」翟天虹一臉鐵青,迅速教人帶著體弱的翟天慶就醫。方才要不是他心頭一陣刺痛,知道他有難,現在這兩個對他而言極重要的人,可能早歸西了。他臉一偏,怒道︰「還有妳!」
「……」看住那板著臉的翟天虹,又看看那被人攙走的翟天慶,于陽被搞混了。
見于陽悶不吭聲,翟天虹以為她仍因剛剛他不幫她說話生著氣,于是說了︰「妳不會泅水又為什麼往水里跳﹗脾氣壞也不是拿這種方式來發泄的,曉不曉得這樣會連帶害了別人?!」
脾氣……壞?
本來還半失著神,卻被這一句喚醒,于陽確定了眼前這一個才是翟天虹,而對住他的視線也頓地燒灼,她虛弱地站了起來,然後用盡最後吃女乃的力氣,送他一串︰「咳咳……我去他的脾氣壞!脾氣壞怎麼著?老娘我的命可寶貝的,不會隨便拿來浪費,別人的命不是我的,我更沒權利拿來浪費,咳……別人不認識我、不了解我,誤會我不打緊,可你認識我、說了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你還誤會我!真是天殺的王八羔子,可惡、可惡——」
第九章
枉費她快死的時候還想著他,可惡!可惡的翟天虹!
「哈啾!」杵在灶房門口的于陽,全身仍滴著水,那狼狽的模樣就好像剛從井底爬出來般。
「呃……于陽,妳怎麼全身濕,不是還在老爺那里談事情嗎?這里揀菜葉、削瓜皮的事,我們先替妳準備就好了。」小廚娘被她嚇了跳,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迎上去。
手里抱著從雜物房拿來灶君牌位及一副鍋與杓,于陽沒太理會來人,便跨進了灶房,悶悶地說︰「我想造菜。」
「呵呵,姑娘,妳要開始了嗎?這些材料只要再一下就處理好了,要不要再等等?妳看我們一群十數人好像都沒妳一個動作來得快。」十數人?當真是十數人。不知何時,那灶房里除多了數準裝了滿滿蔬果的竹籃外,竟又多出十幾個人手,她們都低頭忙著。
「是呀,娃兒,瞧妳全身濕的,去換換衣服再過來,不然肯定會著涼,而且等你換好也正好可以開始呀。」老廚娘笑道。于陽回來之前,管事大人前一腳也才離去,他讓人扛來了好多蔬果及上等肉品,更同時帶來了好多人手,說是要給于陽使喚的。呵呵,就算是杭州第二尾的灶房,可也不曾這麼熱鬧過的。托她福!
「大娘,我想造菜。」抬眼看住那數張堆滿笑容的臉,于陽又說。
「好好,這就好,妳再等……」
「大娘﹗」忍不住,于陽吼了。
「啊?」笑臉全僵住,因為她們從未見過于陽這等模樣。之前的她,嗓門是大,可是也大得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哪,那今天,是怎麼著?
「大娘,我想造菜,一個人。」知道自己嚇著人,再開口,聲音便小了點。
「一……一個人?」這回吃驚的是灶房里所有的人。因為一個人怎做得了近百人要吃的食物?她不會不曉得,老爺要她辦的是灶王宴吧?她從外頭進來,可也看到將入宴的賓客吧?
「對,一個人,我一個……就夠了,滋——」吸著鼻水,有點冷。
「娃兒,妳沒事吧?」看她郁郁的樣子,倒像被人欺侮了。
深吸一口氣,抬頭挺胸,喝道︰「我沒事!要填肚子是不?我來就可以了,妳們要歇息的去歇息,有其它事的盡避忙去,我說我來就我來!」看了灶房一圈,對那堆積如小丘的菜雖然有點訝異,但還不忘交代﹕「大娘,這里有豬頭嗎?」
「豬頭?好像沒有,妳要豬頭做什麼?」光整治一顆豬頭,就得費去好大功夫,她不會真要一個人來吧?
「沒有?那麻煩大娘幫我買顆豬頭來,要肉皮平均,皮面平滑,頭毛鑷干淨的。順便再帶幾副豬締來。」大步邁向灶邊將鍋杓往上一杵,人又踱到雞籠旁,瞧見里頭沒雞,倒是一邊的水槽里浸著數只禿鴨。她低頭思索,這才妥協。「大娘,我只要您們原來的三人。」
啊?要留人了。「當然好、當然好。那麻煩妳們讓讓,出去順便幫姑娘帶顆豬頭和幾副蹄子回來。娃兒,還缺什麼?」將其它人推出灶房外。
「有鴨,還缺菜鴿,滋——」再吸。
鴨跟菜鴿?難道……她想做孝子菜?老廚娘眼生精光。這孝子菜是古菜一道,做法以家鴨套野鴨再套菜鴿三禽相套,這麼高超的手藝至今她只听過宮廷里有御廚做過,至于親眼,倒是連瞧都沒瞧過。「好,菜鴿,豬頭,豬蹄,妳、妳,還有妳、妳和妳,去問管事取款,說要買材料,快去!」
姜還是老的辣,老廚娘三兩下就將人手調度完畢。只是等她回頭想再問,卻見另兩人楞在一旁,而于陽則趴在地上,臉對住椅子上擱著的灶君牌位。
「娃兒?」
「噓——請神哪!」另兩人噓她一聲。只是請神?
老廚娘一噤聲,偌大的灶房里,便只剩鍋子里的水滾聲及于陽的低語聲。悶悶的嗓音,自她厚重的垂發間傳來。
「……我到處找不到爺,所以只好請您委屈在這兒看,于家的祖傳菜譜,今天于陽做仔細了,如果做得不好,便回蘇州,當一輩子小廚娘打雜,也不再打混嚷嚷著學武,如有違背,那就讓我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當小廚娘打雜的——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