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妳的腿抖得厲害,不過別管它,就讓它抖吧,千萬別……」
只是翟天虹還沒來得及提醒,于陽便已將腦子里的餿主意付諸實行。她雙腿一夾,那馬也就如強弩上的箭般,噴射了出去。「哇啊救命!救命啊——」
頓時,山腳下狂呼聲大起,再加上馬臀上原就當唧作響的鐵鍋與杓子,那熱鬧的程度比之鑼鼓喧騰的娛神隊伍,絲毫不遜色耶!而那被拋在滾滾煙塵中的翟天虹……
「……夾馬月復。」他楞然地說完話,末了,終于忍不住爆出大笑,更策馬追了上去。
「妳真的不打算跟我說話了?」
「呼呼……」咬牙,十根手指互掐,腿抖呀抖地,走得十分緩慢。
「好吧,妳不說話也成,不過妳別一直在心里罵我,我對暗咒可是很敏感的!如果妳再繼續罵下去,我怕我祖上十八代可能都不得安寧了。」早下了馬,換成牽馬步行,翟天虹盡量放慢速度。只是他的調侃,卻只換來她的一記白眼,那殺氣騰騰的模樣,讓他既覺好笑又無奈。「這樣好了,看來妳的腿也酸了,我記得這山下應該有一座茶棚,如果茶棚還在,那我們就在那里歇一會兒再走。還有,說不定妳還可以從那里找到一些做菜的材料,尤其這里的毛筍,我听說是不錯的。」
茶棚?做菜的材料?呿!見翟天虹又笑,于陽心頭的怒氣就更勃發,她是真的很想對他劈頭罵,但是怕罵了粗口又壞了當初和他定下的規矩,所以只好拼命隱忍著。那好吧,她就讓他一路沒人說話,給悶死;一路被人暗咒、狂瞪,給不安死,還有,最重要的是他今天休想吃她做的菜,她要他餓上一天。誰教他不早提醒她,還一路笑她!
可,當于陽正這麼打算的同時,不遠處就真出現一座茶棚。
「喏,茶棚就在前面,如果妳打算餓我一天,那可就對不住了。」
啥?真有?「天殺的茶棚!」于陽停下腳步,無法置信地瞪住那以竹子搭成的簡陋棚子。
「肯說話了?我還以為妳可以維持一天不說話呢。」
聞言,爆吼︰「我要不要說話是我的事,你管不著﹗」說罷,她氣呼呼地邁步先往茶棚去。到了茶棚,她隨便揀個空位就坐了下來,而茶棚老板上來說了什麼,她就點了什麼,最後總共點了十數樣小菜和三種酒。
「妳叫了什麼菜?」將馬拴在棚外,翟天虹走進了來,他嘴邊雖自在問著,但注意力卻已放在它處。那棚子的角落,坐了一桌帶刀帶劍的角色,他們有老有少、有壯有塵,雖體態不一,但凶狠的眼神和蠢蠢欲動的模樣卻是如出一轍。
依他的感覺,這里似乎即將發生什麼狀況,但進來就進來了,突然離去的舉動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于今只要靜靜吃完靜靜地走,該會無事。
「你想吃竹筍是吧?我全都幫你叫了,像炒竹筍、腌竹筍、爆竹筍、燙竹筍、煮竹筍,還有炒竹蟲、腌竹蟲、炸竹蟲、煮竹蟲、新鮮竹蟲沾醬,一共十幾樣,還有酒,我叫了竹葉青、竹頭酒和竹他娘的酒。」叫這麼多,最好讓他囊袋掏空,讓他非得央她做菜不可。
「這麼多?」于陽嗓門極大,大到引來角落一群人的目光,只是她自己卻全然不知。
「對,尤其竹他娘的酒你要多喝點,老板說是特產,他家祖傳的好酒。」
「竹什麼?」原本還注意著那群人,但她一句話,竟將他的視線稍微拉了回來。
「竹他——娘!」
吼了一聲,于陽站了起來,徑自往棚子後頭走去,留下一臉錯愕的翟天虹。
「這人真是……喂喂,老板等等。」正巧那茶棚的老板端菜來,他叫住他。
「爺有什麼事?」老板是個老頭子,白了發又駝了背,還有兩只瞇瞇眼。
「沒大事,只是借一步說話。」他壓低身子,順勢將老板也壓下。「請問我們在這里用膳,會不會有危險?」他眼楮瞟瞟棚子角落,拐著彎探底。
瞇瞇眼突地瞠大,老板露出一臉驚嚇。「您是說那邊那群人嗎?說到這個我也傷腦筋,這幾天一早他們就來棚子里報到。」
「一早來報到?那很好。」
「好才有鬼。」驚嚇變成愁苦。「客倌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過路鬼煞,會帶衰運的。」
「衰運?」
「是呀,如果沒等到人或許還好,但是一等到人我這棚子可能得掀了。」
「他們等誰?您小聲說,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也不曉得,只听到好像在等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身上帶了把刀。」
「一男」女?」
「對,听說有人懸了賞要他們搶刀,但是那是啥刀那麼值錢,小老兒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一男一女……啊?客倌,他們等的該不會就是你們兩個吧?」
「您放心,他們要找的不是我們,您可看見我們帶刀來著?」翟天虹忙撇清。
「喔,說的也是喔。還好還好,真嚇死我了。」頻撫胸。
「對了,老板,我還有個問題,你們這里是不是有樣名產叫做『竹他娘』的酒。?」
「竹他娘?有啊有啊,那是我家祖傳的酒,剛剛還同跟您一道的那位姑娘介紹過的。」
「真有?」詫異。
「呵呵,當然具有,這酒帖子是我的自曾曾曾祖母在她的小兒也就是我的曾留曾祖父滿月時釀的,說是有酒就會發達久久,而我的曾當曾祖父單名一個『竹』字,所以當他成人、且不負我曾曾曾曾祖母的期望當上鄉官時,為了紀念我的曾曾曾曾祖母,我的曾曾曾祖父就將這種酒取了這名字,竹——他娘的酒。」
「原來如此。」古物或名物總有它的流傳史,但這個酒奇特的淵源可就……他苦笑。
「嘿,您也許會覺得這酒名怪,但是它的滋味可好的,何況這酒可是一樣抵十樣,不但可以喝,還可以拿來洗頭發,還可以拿來推瘀治傷,另外,它還有個更神奇的效用,我每天晚上都用它的,大俠您且附耳過來。」翟夭虹依言附耳過去,听他嘰哩咕嚕一大串後,更覺好笑了。「如何?厲害吧,這酒既然是筍子泡的,那當然可以讓您像雨後的筍子一樣雄壯威……嗄?死啦!」
老板話說到一半,竟變了臉色,而翟天虹亦循著他的視線往身後看。原來,棚子里不知何時出現了另一來客。
那是一名身穿藏青糯袍的青年,年紀不大,但顧盼卻滿帶戾氣,他將棚子看了一圈,便挑了個近入口的空桌將隨身刀件擺上,而那刀件擱桌的聲響亦引起棚內所有人的注目。
「掌櫃的。」落座後,青年拾著袖,並喊了。
「慘了,是個帶刀的,該不會是他吧……保佑、保佑……」原站在翟天虹身側的茶棚老板不停喃喃,他低著頭慢慢挪到青年桌邊。「小扮,您需要些什麼?我們這里雖然沒什麼大魚大肉,但是筍子卻是人人吃了豎拇指的。」說話的同時,他不禁瞥向桌上那把連柄大概有四尺余的木鞘刀。那刀看起來既破又舊,上頭又不知道糊了啥紙,一點都不像值錢的樣子,再加上他身邊沒跟著姑娘,應該……不是那一群人要等的人吧﹖當他琢磨完那刀件之後,心這才安了一半。
「喂,死老頭,我只要壺清茶听見沒?」才一會兒,青年就顯不耐。
「喔,清茶,這就來、就來,您等等。」回神,笑笑,跟著反身往棚子後頭走去。而也在這當兒,那原本盤據在角落的勢力,就也悄悄延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