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瓣廝磨著她的,引領她的體溫由微火徐燃漸至燥熱;而他的舌勾引著她的唇間,令她呼吸急促。這就是吻嗎?破仔主人說的,那會讓人忘我且銷魂蝕骨的吻?
且這吻,好久好久,讓她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斷了氣。最後,他終于移開了唇,且撐起上半身低眸看她。他看著她飛著紅霞的臉龐,及半啟的唇瓣,情感更是無可抑止地蠢動。
半晌,他濃眉攏起。「映潮,其實我……」
「嗯……」代替明月映入她眼底的,是他閃爍的眸,她看得見那眸里的絲微,同時也因他的余音而心頭怦動。他想對她說什麼嗎?如果他也想對她說喜歡她,那麼或許她就真不回漢水去了。她期待著。
只是,那江重濤居然忽地偏開臉,並坐起身,且在低首沉吟許久後,背對著她說︰「對不起。」
「嗄?」這……這三個字是這種情況下該說的話嗎?「你說什麼?」也坐了起來,且敲著自己不知是酒醉還是被他搞混了的腦子。
「我……為我剛剛的舉動道歉,希望你別介意。」平復好情緒,站起來,他再度伸手向她。「我扶你回去。」眼不敢瞧她。
然而,對住身前那高大的男人,蘇映潮卻只是由望漸至瞪,她搖晃著醉意仍在的身軀,索性自行站起。抿著唇,她微怒問︰「你不必道歉,只需要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吻我?」
「……」不語。
「你喜歡我嗎?所以吻我?」又丟了兩個問題,可回應她的,仍舊只有他的噤口。
他的沉默,延續好久,讓她幾乎快被問到斷氣,只是氣極地盯著他的臉,而她心底卻隱隱意會了事由。
「好,既然你說不出來,那麼我曉得到了彭澤之後,我該往哪里去了。」
第八章
是的,如果他沒將他吻她的原因說清楚,那麼她就會一直跟到他對她說清楚為止!
「靠岸了!」有人吆喝,顯然潯陽已到。
蘇映潮自甲板站起身,她眺向南方,遠處綿延了一座青山,該是廬山吧。北瀕大江,東傍彭澤,南臨廬山,好山好水齊聚一堂。听說江重濤的家就在這附近,難怪會生出他這樣一個性好山水的……
這時,船首一道身影突地走出,讓她心底那聲「好男人」急急收住。
「都好了嗎?」江重濤回身問著船上伙伴,而確定無事,他這才又補上一句︰「都好了,那我先走一步,辛苦你們了。」
「頭兒要去會情人,咱們會替你看好船的!」可是,等他人到了船下,船上竟又迸出一聲馬後炮。
會情人?不知怎地,心頭一股酸味竟就這麼涌了上來。你呀你,啥時學會這麼小鼻子小眼楮地?瞅了那放炮的船夫一眼,蘇映潮也下了船準備跟上前頭的人。
「蘇姐姐。」
然而後頭有人喊,于是她停步,讓兩人跟上。
「蘇姐姐要往哪里去?」
背著包袱的初音個頭小小,讓蘇映潮不禁聯想到那不知天地之大,卻敢離家闖天下的青澀娃兒。她雖曉得她與一般人不同,但她的模樣卻是讓人想保護的。
「我……還是隨處看看。」扯扯唇角,她自然不會說是要跟著前頭的人。
「我看你就別跟了,他肯定煩的。」接腔的人是仲孫焚雁,他的那個「他」字,指的一定是江重濤。
這討厭的小子!「怪嘍,既然你可以硬賴著初音,而我不過是遠遠跟著個人,有何大不了?」
「你!」
「如何?」
「呵——」相對于兩人的嫌隙,初音只閑定地打了個呵欠,眼角還泌出一顆淚。
「瞧,初音妹子也覺得你沒事找事,無趣得緊!」丟了一句,掏掏耳朵,她準備再聆進雷聲,但這次接腔的卻是初音。
「既然蘇姐姐有了目的,那我們就不叨擾你了。」她輕听。
听了,有些意外。「你們……不‘跟’啦?」這是仲孫焚雁當初的說法。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會在潯陽縣城內的客棧小住,如果蘇姐姐需要人幫忙,可以來找我們。」
找他們……幫她?唉,這小初音的話至今她仍是無法解得,但,她的話里卻有著九成九的篤定,好似她已料到將有什麼事會發生一般。
「嗯……若有事,我一定找你們。」蘇映潮笑說。「那麼,就在這告別了。」
再回眼,那江重濤的身影已不見,于是她匆匆別了初音和焚雁後,便沿著江岸跟了上去。等越過岸堤,及一處樹林及幾畦湖田,她這才再逮著他的身影。她見他進入一幢小屋。
那就是他家嗎?小小的,有點破舊。來到屋前,她打量。
不過小遍小,住他一人綽綽有余,再住一人也不會嫌多嘍!
因為屋子前門連掩都沒掩,是以她不請自入。
「咳……」只是才進門,那撲面而來的厚重塵味卻讓她忍不住嗆咳;而望了房子四角一圈後,她更開始懷疑這屋子是不是已有數載沒住人。
「沒想到他這麼少回來……」撥去飄至眼前的一根游絲,嘀咕著。「可是……按道理來說,一下船,他就回家,這屋子他好歹也會待上個一時半刻,稍微清掃清掃也不為過,怎會像沒人住的一樣……」
鏗鏘!這時,由屋子後方的灶房傳來器皿的輕踫聲。
「破破。」玄龜反應。
「你說他在燒飯?哈,不會吧,我瞧是你嘴饞。別發出聲音,我看看他玩什麼。」來到屋後,見江重濤從灶房里拿出一只陶壺,跟著他往不遠處的一口井走去,到了井邊,他轉動漉漉把汲了些水上來,並將陶壺洗淨更注入一些清水。
「喏,這就是你說的燒飯?」拍了下腰上竹簍。原來,江重濤是想將那暫時擺在酒壺里的幽冥花換個容器。
只是,等他做完這些動作,卻不見他再往屋子的方向走來,他反倒沿著屋後的一條小徑轉進了適才的來時路,且往江邊去。
嘖,他這走後門的舉動,是想避開她不成?踏著輕靈的腳步跟在後頭,蘇映潮的唇瓣翹得頗高。
而又回到岸邊,江重濤沒往自己的船去,卻走向一艘正在叫客的渡船。他上了船,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了下來。
「搭渡船?他是想過彭澤到對岸去嗎?難道景德在湖對岸?」躊躇著,耳邊也豁然鑽入船夫的高喝聲。
「開船了——要搭船過湖的這是最後一班,晚上沒船等明天唷——」他嚷。
要開船了?雖她不一定得搭船才能到對岸,但……還是跟近點妥當。「喂,船家等等,我要搭船。」她招了招,躍上船後便就著近處坐下來。她余光始終瞅著那坐在遠遠角落的人。
「姐姐,船資,五錢三分。」當船開出,一名淌著鼻水的男娃兒伸手向她要著渡船資。
當她將錢遞給娃兒時,順便細聲問︰「娃兒,你們這船到不到景德?還是,你知道景德在哪里?姐姐沒听過這地方。」
「景德?姐姐不是這里人嗎?」手背往鼻上一抹,一臉鄙夷地對著她上下瞅。
「唉……不是,呵。」雖然漢水離這里不算太遠。
那娃兒眨巴著眼,摳摳頭,一會兒朝後頭嚷︰「爺!有位姐姐不知道景德在哪里——她是鄉下來的土包子——」
啪!霎時不知何處飛來的一只草鞋,準頭十足地砸在娃兒頭上。「死小子,好的不學盡學壞!」一人走來拾起草鞋穿上,原來是叫客的老船夫。
船夫?那此刻掌舵的是……回眸望去,船尾已然站著一名十歲出頭的男孩,他正專注地掌著舵。呵,她還以為這船會自己走咧,原來是一家老少同勞事,真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