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手邊的電話響起,截斷了他的思緒,放下把玩中的滑鼠,拿起無線話筒。
「喂!電腦工作室。」一貫的低音,有沉澱人心的作用,至少對話筒彼端的人是的。
「是我。」有鼻音。
是他的玫瑰。「怎樣?」
「沒怎樣,我只是想听听你的聲音,陪我說說話,好嗎?」
「想說就說吧。」分手兩年多來,她打來的電話,只要他在,就無一不接。
有人會問,分手後的戀人作不作得成朋友?這答案,他不予否定,但他卻可以確定,他們兩人的關系已不再是朋友。
因為朋友沒事時可以噓寒問暖,可以偶爾見個面敘敘舊,而他們倆自各奔東西之後,這些動作就不曾再出現過。唯一有的,是她主動打過來的電話,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會打過來的電話。
所以,兩人之間的交流,充其量只能算是慣性。
「你最近……好吧?」距離上一次談話,已經過了兩個月。
「有吃有喝,死不了。」修長的指頭又模上滑鼠,眼楮盯著畫面上閑晃的箭頭。
輕笑了聲。「你還是一個樣。」
他給她的印象,始終是外冷內熱的,了解他的人,總會被他的外表和說話的語氣給騙了。
「我就是我,當然一樣。」將視窗一個一個關掉,他準備關機休息。「那你呢?」
兩個月理發生的事情可多也可少,問候也算是種慣性。
只是他問完話,話筒里卻空檔了好久,女音終于才憂郁地傳來︰「我……懷孕了。」
「是他的?」眉頭下意識皺起。
今天的情況,是他認定為特殊狀況里最糟糕的一個,而他所指的「他」,就是她交往了近兩年的男人。
雖然她不定時打來的電話,能讓他大體了解她的狀況,但除了她自己願意透露的部分以外,他從不會想主動探知更多。
多問只會增加無謂的困擾,而既然不會再回頭,又何苦互擾?
幣掉電話,他仍是和她分手的他,而她還是那個為求更優渥環境而離開他的她,這是兩人共通的默契。
「除了他,還會有誰。」與尚美男分手後的第156天,她和現在的他認識,她自許是個堅貞的女人,絕不同時進行兩段感情,所以只會是他!
「我沒別的意思,你別想太多。」听得出她情緒不佳,他柔聲安慰,拿下只在工作時戴的眼鏡,他揉揉酸痛的眼楮。
「我知道。」有點哭腔。
「想怎麼做?」
「我……我不知道。」她的聲音模糊了一下,該是將話筒拿偏做著其它事,五秒鐘,吸鼻涕的聲音隱隱傳來。
「……」沒追問,因為他了解她的個性,她向來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走哪一步。
吸吸鼻子,聲音有些顫抖。「他不要……該死的!他還是不要我的孩子!」
這是她的第二次了!
「孩子是你們兩個的,不單是你一個人的事。」
「這我當然知道。」
「那他知道嗎?」既然不作防備,當然要有懷孕的打算。有過一次經驗,他認為同樣身為男人的他,該會不齒再讓一個女人自己去承擔後果。
「他……很忙。」
听了,不覺嘆氣。「我認為你該多愛自己一點。」
「我……」欲言又止。「……我是很想多愛自己一點,但是,如果多愛自己會讓我失去他,那我……」
「你好傻。」螢幕停在選擇關機的畫面,他沒去按,就讓它停格在那里。
其實,她目前的情況,就和眼前的電腦畫面一樣,可以選擇暫停、關機、或重新開機,這三個選擇都遠遠比選擇取消,再次跳進一堆混亂的好。
但他知道,她絕對不會選擇能夠月兌身的這三個。因為,她是他印象中的玫瑰,既野又始終偏好孤注一擲!
「我是很傻……但是,我能有選擇嗎?」
電話里的回應很微弱,像在喃喃自語,尚美男知道她又在發呆了。
每當她有這種征狀出現,他便只有更與她疏遠的感覺,因為這是當她彷徨時才會有的反應,而能讓聰明的她彷徨的,就只有……
「啾——」
屋內,回蕩起一長聲鳥鳴,那是他屋子的們鈴,因為有點歷史,所以是啞的,像感了冒。
「有人按鈴嗎?」穿過話筒,怪怪的鈴聲傳至彼端,也拉回她不集中的意志。
「對,你等我一下。」放下電話,他離開房間。
因為公寓下面的大門自動鎖故障,所以進來的人已經來到他的門口,應付完門外的人,一會兒,他再拿起電話。
「是我叫的瓦斯送來了,我得幫忙。」瓦斯是給四樓的落魄女的,他還順便訂了一具熱水器,就當造福她以後的各屆房客。
沉默一下,她酸酸地說︰「你去忙吧!我……沒什麼事了,需要你的時候再call你。」
需要?听了,尚美男心里頭猛地不是滋味。雖然他曉得她只是無心之失,只是不喜歡由他主動結束對話,但這句話卻讓他覺得自己可有可無,被忽略得難受,一如既往。
渾然間,一股抗議的在他的腦子里醞釀,不知不覺,他作了反擊。
「OK!等你有‘需要’的時候再call我,現在的我要趕快去滿足另一個‘需要’我的女人了,拜!」
「喀!」他掛她電話,有史以來第一次。
☆☆☆
未久,四樓——
看著安裝熱水器的瓦斯工人離開,郝俊女將注意力再度移回廚房外面探頭探腦的那個人……
呃……是不太放心又將瓦斯開關再檢查一次的頹廢男身上。
「我得付你多少錢?」一分鐘後,他走進來,她對著他問。
從她身邊走過,他有點意外她竟沒像之前避瘟疫似的往後退。「熱水器是租房子附贈的,瓦斯費則加在這個月房租里。」
「附贈?」哪有這麼好的事?她覺得怪怪,一會兒,她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啊了一聲。「對了!我的押金好像還沒給,對不起,我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出門,身上現金又不夠,等一下出去領了再拿給你,一萬塊……還差四千,等一下再多提幾千,要吃飯……」
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站著,他回過頭盯著喃喃自語的她。「喂!你的口袋里有六千塊是吧?」
臉色丕變。「你……你怎麼知道?」
天哪!這個頹廢男該不會又打她什麼主意了?昨天想劫色,今天想謀財嗎?斜眼望了下尚美男身後的唯一逃生路線,她刻意不關上的大門。
知道她腦子里正轉著什麼,他冷淡哼了聲︰「我對你口袋里的錢沒興趣,不過若不改掉碎碎念的習慣,你遲早有一天會上社會版。」瞥了眼她攪手指的動作。
攪手指、碎碎念是一個人緊張時的反射動作,加上她對他處處防範,還有點……「以貌取人」?他便可以推測出她個性上的一些特色。
她眼楮睜得圓圓的。
「我沒咒你。」嘴角出現微笑,但一瞬即逝。
不是咒她,是嘲笑!很不巧,他那自認沒人會發現的笑容正好被她瞄到,郝俊女心頭像被什麼絆到一樣,思緒踉蹌了下。
昨天之前的她,或許會認為別人的嘲笑、椰榆都是借以改進自己的機會,但今天開始,她將不再一味為別人改變自己,她要多為自己活!
「你……」
「鈴……」
突然,一陣不識趣的電話鈴聲充塞在空空如也的屋內,打斷了她報復的絕佳機會。她雖非常懊惱,但卻更不知所措。
因為她才搬進來不到一天,那電話肯定不是找她的,那她移是不接?嗯……不接!
很合作,那電話鈴聲就在她默喊不接的同時,靜了下來。只是當她松口氣,正準備將剛剛嘲笑自己的頹廢男「請」出門之際,那電話鈴聲又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