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他便興匆匆轉身進了瞰遠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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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兒歇會兒吧,妳的身體才好了一些,實在沒必要這麼急著替人看診的。」雲若芷端了杯熱茶,擱在平顏伸手可及處。
「顏兒不累。我不在的那一陣子,義診全由爹一個人擔著,現在我的眼楮雖然不濟事,但替大叔大嬸們切切脈、問問診還是可以的。」她朝身旁的人影淺笑。
「雖然妳只在醫館里替人義診,不必四處奔波,可還是得顧顧妳那好不容易才看得見的眼楮吶!萬一又累出個什麼毛病來,妳爹豈不是又得折騰了。」她心疼。
「顏兒會量力而為的。」她覆上母親擱在桌上的手。
「每次都這樣,也不怕人操心。」
「娘……」
「好,娘不同妳說這些。奇怪,妳爹他一早就出了門,現在都快接近用膳的時候了,怎還不見人影?」
說罷,雲若芷便不放心地朝房外探了探。店頭雖然雇了一名小廝看著,她還是不安心。
「……或許是裴世伯將他留下了吧。」
听了這話,雲若芷無奈嘆道︰「妳爹他上重雲山莊是和人家談解除婚約的事,怎會有那好興致在那里留宿呢?」
聞言,平顏不由得心頭一緊,表情也落寞了些。雲若芷馬上察覺自己的粗心。
「顏兒……娘不好,不該盡提這些令人沮喪的事。」
「沒關系,娘不必太在意。」
她強笑著安慰。她不能讓一家人因她的事,變得連說話都得提心吊膽。
她相信,當她眼楮全然康復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就會跟著平靜了吧!
突然,醫館外傳來馬嘶聲--
「應該是你爹回來了,顏兒妳收拾收拾,一會兒也好準備用膳,娘先出去了。」雲若芷捏了捏顏兒若有所思的臉蛋,跟著走了出去。
雲若芷走後,平顏開始收拾桌上的雜物。由于她不願讓她娘幫忙,所以平常她一個人總得模模索索好一下才成。
正當她專注收拾之際,一道人影進入,打斷了她手邊的工作。
不得已,顏童用著僅回復了兩、三成的視力望向門口的模糊人影,依那人身形,她隱約可知他是名男子,但卻不是他爹。
怔了下,她才朝那人笑道︰「來,先坐下,哪里不舒服?」她猜他是來看診的,于是她指了指桌前的位置。
凝望著平顏巧笑倩兮的模樣,站在門口的裴穎風不由得一陣激動。他並未依著她的話做,只是徑自關上房門,而後拉了把木椅坐在她身旁。
察覺來人用意不明的舉動,平顏頓時心慌,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避開他逼近的氣息。
「你……不必坐這麼近的。」
她愈是這麼說,裴穎風愈故意的貼近她,直到他沉重溫熱的鼻息侵襲至她的耳鬢。
「我……我先替你把脈吧!你先退開些。」她突然急急偏開臉,並伸手探向桌面上的紙筆。
她模索著,但裴穎風卻在她的指尖觸及筆桿之前,搶先將筆拿開,他將它提至她眼前。
「你……」
平顏困惑地瞪住近在咫尺的朦朧光影,但他仍不出聲,只等待著她的反應。
好半晌,平顏終于放心一笑。「謝謝你……」
她正想接過東西,同裴穎風卻再也克制不住多日來的思念,他激動地扣住她伸向他的皓腕,拉近了她,並將她牢牢鎖進懷里。
如果一切真如她爹所說的,他不禁為她的復明感到欣喜若狂。
「放……放開我!你是誰?想做什麼?」她使盡全力推抗著他。
但他的懷抱卻鋼硬如鐵。他不僅低頭吻上了她因掙動而緋紅的臉蛋,更情難自禁地喙吻了她紅女敕的唇瓣。
「唔!你……你別踫我!」她向後縮到了極限。「你……要再輕舉妄動,我會大喊,屆時外頭的人都會進來。」
她威脅他?她竟然威脅他!
裴穎風不禁莞爾。他貪看她發窘的模樣,于是又作弄地喙了下她俏挺的鼻尖。
說到做到,平顏卯足了勁就要大叫。
「別怕!是我,童……」他在她耳畔低喊,且趁著她張口之際,進而攻掠了她的唇,將她的求救沒入了唇舌之中。
在許久的纏綿熱吻之後,他終于放開了她,她立刻伸臂在兩人之間擋出一段距離。
「你……怎麼會往這里?」
「因為妳在這里,所以我在這里。」他又拉近她。「告訴我!妳為何不告而別?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找妳找得多辛苦?顏童。」
半晌,他糾正︰「或許我應該叫妳平顏,我末過門的妻子。」
天曉得在山莊時,他是花了多少唇舌,並央得多少人的幫忙,才勉強讓他末來的岳父听進他的解釋和歉意。
而此時外頭若不是由他岳父檔著,說不定他岳母還會讓他進不了門!
平顏怔然。「我……已經不是你的未婚妻了,從今以後,你我不再有婚約之絆。」再見他,她的心頭仍不自主怦動。
「告訴我,為什麼入莊,而後又要不告而別?」他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雖然一切事岳父已向他詳述過,可此刻他還是想听她親口說。
平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入莊……為的是想探得你一再延婚的理由;而……不告而別,是因為我已得知你延婚的理由。」
「那麼妳認為我延婚的理由是什麼?而妳解除婚約又是為了什麼?」
他低沉的嗓音像敲響的罄鐘,一次次撞擊著平顏的心,讓她血液的泉源處遍遍地緊縮。
「延婚的理由是因為……你不愛我;解除婚約的原因是因為……」
「因為什麼?」他攏緊了兩道濃眉。
「……因為我不愛你,既然如此,維持這場婚約便也毫無意義,不是嗎?」
平顏幾乎是屏住了氣,才得以將一番違心論說得完整,可她眸里即將湮漫而出的淚水卻泄露了她的心事。她雖是拼命強忍,但還是不小心讓一滴淚溜出了警戒線。
它,不偏不倚地落在裴穎風的手背上。
「既然說不愛我,那妳又為何難過?」他臉上終于露出笑意。
「我沒有,流眼淚是因為方才替人看診過于疲累所引起的。」
他靜望著口是心非的她,跟著替她抹去頰畔的淚痕。他在她耳畔低語︰「延婚的事是我不對,但倘若現在我告訴妳『我愛妳』,妳肯不肯也承認妳愛著我,顏兒?」
他輕若羽絨的愛語,瞬時在平顏的心房擊濺出火花,盡避如此,她卻仍無法相信。
「……裴少莊主愛的是芙蓉,不是我,這是眾所皆知的。」在他發現她是平家人後,他對她,有的只會是歉疚!
「我不曾愛過芙蓉,而她也清楚這一點。」他肅下臉。
客棧那一夜,他可以說是用盡了所有方法,才讓芙蓉徹底死心,可眼前這女人,卻還是不了解他的心意。
「裴少莊王毋須再介懷。在山莊,我只是名下人;而現在,我更只是個……與你不再有任何關系的人。」
「妳?!」
她的固執就好比老樹盤根般,看來不使出殺手簡,可就枉費他勸服未來岳父暫時不解除婚約的苦心。
下一刻,裴穎風更是放肆地摟住了平顏,連濕熱的舌尖也竄進了她的耳窩。
「給妳個證明不愛我的機會,如何?」他邪笑。
「我……沒必要證明什麼。」她躲他,可他卻死纏地黏上她的唇畔,于是她大喊︰「裴少莊主請您自重!」
「要我不吻妳可以,半個月後到山莊出席喜宴,證明妳不愛我。」
「你……和芙蓉?!」她愕然。
「當天的場面少不了妳。」詭計得逞,他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