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美小姐,請進來。」輪到她了。
她站起來,深深吸口氣,小心翼翼走進去。
正對門的大桌子後,並排坐了三個人,座前放的名牌寫著人事部副理、業務部經理以及會計處主任。
「請坐。」坐在中間的男人開口。是業務部經理。
看樣子是主要的面試主管。張明美中規中矩坐著,雙腿並攏,雙手並排放在腿上。
「張明美小姐?」她看見對方眉頭似乎輕蹙了一下。
很輕。不知是不是她看花眼。
她緊張的應一聲,心髒砰砰跳,可比等待宣判徒刑的囚犯。
對方問了她些許簡單的問題。學歷、工作經驗、興趣、應征該公司的理由、對該公司有什麼期待……等等制式的問題。沒什麼新鮮的,幾乎都可預料到。
「謝謝。我們會通知妳結果。」然後,便禮貌請她出去。
她輕輕帶上門離去。人事部副理喝口水,閑聊似說︰「這個談吐應對還不錯,可惜學經歷稍微差一點。」
「這年頭年輕人在一家公司待不了多久,要求這個要求那個,她一畢業,在同家公司一待就是五年,定性夠。」會計處主任說。
「嗯……」業務部經理沒下定論。乍听到這個名字,他覺得好似有點印象,在哪听過,但那印象太淺,根本連個印子都不是,根本想不起來。蹙個眉,就過去了。
這些話,張明美當然不會听到。她帶上門出去,外頭立刻有該公司的人員引導她離開。
等電梯的時候,她不禁回身望一眼。覺得自己渺不起眼,完全沒信心。
電梯下來的時候,另一邊的電梯剛好上來,走出幾個人,她無心地望一眼,與最前出來的男人視線踫巧撞在一起,同時她已經邁開腳步,走進電梯。
她驚愕回頭,屏住氣,電梯門已經緩緩關上,在那幾秒間,那男人搶到電梯前,與她正面相對,目光仿佛驚異有種惡狠。就那麼幾秒,然後電梯門便完全合上。
張明美這才吁出氣,發覺自己驚出了一額汗。
第十章
這該死的偶然!
他像個變態一樣,在她公寓樓外「站崗」,並且跟蹤她四天了。
如果這是演電影,大概不知會賺得多少心疼淚,贊嘆他多情痴心吧。但落到現實生活中,他只是像個變態,跟在她身後,注意她一舉一動;夜里開著車,停在她公寓樓外,在車里一坐大半個晚上。
本來一切都結束了,他的「心結」應該算解開了,他也打算讓它過去了,徹底刪除消檔。偏偏——這該死的偶然!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他沖著黃大杰,失去控制,憤怒地咆哮。
「啊?」黃大杰一臉無辜,簡直莫名其妙。
「還裝!她到『黃氏』應征,你知道了,故意不告訴我,還叫我過來!你這是在報復是不是?」
「你到底在說什麼?英杰。」黃大杰氣急敗壞起來。周英杰的指責,他沒一樣搞得清是怎麼回事。「哪個她?」
周英杰重哼一聲。「張明美。」十分地陰沉。
「張明美?」黃大杰皺起眉,用力想了一下,忽然才哦一聲,恍然大語似。「那個……啊,就是她啊!當時我只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听過,可又想不起來,沒什麼印象……」他頓一下,有些抱歉卻又悻悻的。「你對我鬼吼鬼叫的,就以為我藏私,故意整你、報復你是不是?」
周英杰又重重哼一聲。
「我承認是我的錯,我疏忽了,但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英杰。你落井下石,害我無聊浪費了一整天,我叫你來,浪費一下你的時間也不為過吧。我沒想到會那麼巧。再說,說句不中听的,我又不是你,哪會對一個女人惦惦念念,根本沒放在心上。神經的是你,我沒事干嘛陪你一起發神經——」
周英杰狠狠朝他瞪去,他擺個手,妥協說︰「好,好,我把話收回來,你別再瞪了。我怕了你行不行,周大總經理?!相信我,這真的只是巧合。」
世上就有這種該死的巧合與偶然,周英杰簡直無力透。
他也沒想到自己反應會那麼大,震驚、憤怒,心潮起伏澎湃,甚至失去控制,無法保持冷靜理智。
「你要我錄取她嗎?」黃大杰突然問。也沒等周英杰回答,就自言自語、自問自答起來說︰「錄取了她,某人大概就會不時往『黃氏』集團報到……」故意覷了周英杰一眼。又作態搖搖頭。「不,不,這不是個好主意,錄取了她,她一定做不久的,到時又要找人,那太麻煩了……」又覷了周英杰一眼。
「你有完沒完!」周英杰心煩氣躁,又瞪他一眼,「砰」一聲便甩門出去。
然後,便是這樣了。
這該死的偶然!他變態似跟了她四天。
看到她在那種窩藏在公寓內的家庭式公司工作,在狹小的空間一待一整天,中午也不見她出來透氣吃飯,他心都痛起來。
心痛?他居然為她感到心痛?!他再不承認也不行,一切根本沒有過去。過不去。他的心或許始終沒打算讓它成過去。
苞了她四天。第一天晚上,他坐在車子里,看她從他車前走過,回到她公寓里。不一會,她跑下來,身上換了運動衫,沿著綠道跑過去。大概二十分鐘後,她跑回來,似乎還可看見她額頭冒出的汗。
第二天晚上,固定時間、固定地點,他隱在車內陰暗中,看她從夜晚中跑出來。
第三天晚上還是一樣,他強按捺住一股沖動,隱在黑暗中冷眼旁觀。
然後,第四天——這個晚上,這刻、此時,他暗暗跟著她,始終隔著距離。她沒有馬上回家,不知為什麼,在路上晃啊晃啊。他跟著她,一直跟著,路邊時而冒出一些賣吃的小攤,香味襲人,強留客似地那味道一沾染到路過的人身上便糾纏著不退。
他看她一路走過賣紅豆餅的、燒仙草的、烤香腸的小攤,嘴饞似兩眼骨溜溜盯著,似乎都可看到她吞口水的模樣,想買又舍不得買似。經過賣鹽酥雞的小攤,她停下來。他也停下來,看她掏了掏口袋,全是零錢,擱在手掌上算夠不夠錢,一個銅板一個銅板數著。
錢好像不夠。他看她把銅板塞回口袋,又吞口水,眼楮眨巴眨巴地,嘴饞地盯著那些鹽酥雞。
他終于忍不住,大步沖上前去。
「給我一份!」猛然轉身,把一路買的紅豆餅、燒仙草和烤香腸一古腦兒地全塞到她手里。
張明美又驚又錯愕,睜大著眼,嘴巴張開,驚訝地看著他,說不出半句話。
「丑死了,把嘴巴閉起來。」實在教他心煩意躁,怎麼都按耐不住,忘不掉、放不下、又擱不了。
他對她從來只有命令的口吻,完全是一種霸道。他需要這樣的霸道武裝自己,好像多不甘願多下得已似,不承認心里揮之不去的對她和那如絲隱約的一段意念的牽掛。
張明美還張著嘴,還處在驚愕中,他不耐煩,伸手搗住她嘴巴。
她輕震一下,大眼驚慌朝他望來。
他也跟著震一下,震到心脈,激蕩地撲跳不止。
「鹽酥雞好了。」小吃攤老板吆喝。
周英杰付了錢,把鹽酥雞再塞給張明美。
「跟我過來。」這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張明美卻生根似站在那里不動,有些頂不住似地看著他,又心虛般、底氣不怎麼足地,且不知哪根筋忽然不對,不合時宜、沒頭沒腦、期期艾艾說︰
「我……呃……我已經跟……跟你沒、沒關系了……」
听得他劍眉斜挑,眸目又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