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張明美搖頭,強作微笑。
「妳跟老板……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蕾貝卡試探地問。
「沒有,怎麼可能。」張明美仍然微笑否認。
不管蕾貝卡怎麼詢探、旁敲側擊,張明美都表示沒什麼,不肯多吐露一點風聲。
盡避如此,事情還是傳到吳妙麗那里。第二天一早,吳妙麗就把張明美叫進她辦公室。
「明美,昨天老板找妳過去了?」
「嗯。」張明美心里有數,大概是蕾貝卡告訴她的。
「他找妳有什麼事?」
「總經理要我整理一些期刊之類的雜志。」
「他怎麼會找妳做這些事?」吳妙麗懷疑。
「我不知道。」張明美低下頭。
吳妙麗看了她一眼。「明美,妳跟老板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語氣不無關心。
雖然張明美一向不太伶俐,也知道言多必失,這種事多說多錯,多解釋多麻煩,而且越描越不清。
「沒有。」她一口否認。
吳妙麗狐疑地看看她,知道問不出什麼。語氣一轉說;「沒事就好。妳才剛進來不久,凡事多注意一點,多做事少去沾惹些不必要的事,妳懂我的意思吧?J
「是的,我明白,謝謝主任。」
「妳可以叫我『妙麗姐』,不必那麼嚴肅。以後有什麼事,妳盡避跟我說,我會幫妳拿些主意。」
「謝謝。」
「好了,沒事了,妳去忙吧。」
但先是蕾貝卡,後又有吳妙麗找她談話,還是引起辦公室其他人的注意。莉莎問︰「妙麗姐找妳做什麼?」
「沒什麼。」
「還有蕾貝卡呢?老板秘書沒事找妳出去做什麼?她跟妳說了些什麼?」李玲也很疑惑。
「只是隨便聊聊。」
老板秘書怎麼可能會沒事找她「隨便聊聊」?這回答顯然讓人不滿意。但不管她們怎麼追問,張明美都搖頭否認,一問三不知。
捱過了又一天,以為沒事了,周英杰又找上她。她提心吊膽著,硬著頭皮走進他辦公室,挨著門邊站得僵直,怯懦說︰「總經理,您找我?」
「過來。」一開口就下命令。
張明美機械式地走前幾步。
「妳要我說幾次?過來。」口氣很冷,不滿。
不會是好事。張明美幾乎想掉頭奪門而去,但那種戲劇化的舉動不是她缺乏個性的性格做得出來的,只能又硬著頭皮走到周英杰大辦公桌前,即使她心里憂怕著再次被他羞辱。
「我問妳,妳跟林佑福偷偷模模來往多久了?老實回答,別想再欺騙我。」他坐著,她站著,他的目光由下逼視,仍然逼迫得她透不過氣。
「我沒有,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他非得用那種侮辱性的字眼羞辱她不可嗎?
「抬起頭。」想從她的眼里看出什麼,但在他冷酷銳利又帶輕蔑的目光的逼視下,她本能地低下頭。
「哼,心虛了。」他冷哼一聲。「想也知道,林佑福那種家庭根本不可能接受妳這種女人,門不當戶不對,妳根本上不了台面,見不得光。但知道林佑福是有錢人家少爺,妳抓緊著不肯放手,選在那種時候,偷偷模模跟他見面。」所謂潛意識規則,人在某種情況下說了某些話,表示了潛意識里的某種想法。這番話與其說是周英杰的懷疑不滿,不如說是暴露了長年梗在心里的心結。
但他自己不會承認,張明美也不可能明白。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如此羞辱她。
「我沒有。」臉色蒼白地一再否認。
「妳就是看上他有錢,不是嗎?」周英杰走出辦公桌後,逼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像矗山似壓迫住她。「我出三十萬包下妳,妳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少年時樣樣強勢的優等生,頭腦、能力都過人,只是家境差沒錢,知悉她拜金愛錢,讓他隱晦的少年心受了傷害;郊游時,她得知林佑福的家世,藉眾人的起哄趁勢與林佑福眉來眼去,又在他隱晦的心田脆弱處捅了一刀。那一刀,失血過多,讓他的心都冷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的他,除了有頭腦、有能力,就是有錢,多得足以把錢丟在她身上砸死她。
「你——不要——」她臉色更加發白,不斷往後退。
「嫌少了?」她越退,他越逼迫,將她逼到牆壁處。
甚至他懷疑,當年若不是黃大杰低調,對自己的家庭情況只字不提,她大概也會不擇手段搭上黃大杰,現在或許已被黃大杰玩膩拋棄——哦,或者說「資遣」了。
他的心充滿惡毒的意念、充滿鄙夷,要看著她這樣被他羞辱,臉色隆白,無處可退,才稍稍覺得紓解。
「不要這樣……」她再無可退,幾乎快哭了。
「不要?那麼四十萬怎麼樣?」他捏住她下巴,硬將她低垂的臉扳起來。「反正妳也不會是第一次,還裝什麼裝。」猛然低下臉,泄憤似用力吸吮她嘴唇。
「不——唔——」她掙扎著。他用力捏緊著她下巴,整個身體壓在她身上,幾乎叫她動彈不得。
她企圖推開他,卻根本難以使力,粗魯橫暴毫不考慮她感受的吻幾乎讓她透不過氣,反射地咬了他的唇。
「啊!」他吃痛,本能地退開。
她逮到空隙,慌張鑽了出去,逃到門邊匆忙開門跑出去。
不小心對上蕾貝卡的眼。她趕緊低下頭,快步匆匆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對同事投來的懷疑目光低頭回避。
第七章
整個周末,張明美都在考慮要不要辭職。發生這樣的事,她居然只是在「考慮」要不要辭職,沒個性又沒骨氣,有性格的人只會嗤之以鼻。
沒有朋友可以商量,也不敢對別人多說,又怕重新找工作的不定與經濟上的不安。她是有一點存款,但如果沒了工作,坐吃山空,更不必想擁有自己的這小小鮑寓和天地了。
心里無限苦惱著。
周英杰為什麼要那樣對她?
這樣一而再,再而三,他不會是對她……
噢,不!這念頭剛起,她馬上打消它。她知道自己的條件,即使心里還有那種偷偷的幻想,也不會真的天真地失去理智跟腦袋。
不是那樣的。他對她。
就算她沒有被人喜歡呵護疼憐過,她也知道,喜歡一個人時,不會是那樣的。
怎麼可能輕視鄙夷喜歡的人呢。
周英杰對她的態度滿足輕蔑鄙視,甚至他的吻,也是在羞辱她。是的,他不過是想羞辱她。
她試著回想多年前那次郊游烤肉的事,總會浮起他那輕蔑鄙夷的眼神,讓她不禁起寒顫。
她記得那時大家起哄,把她跟林佑福湊在一起——為什麼呢?細節她想不起來了,只隱約記得黃秀錦提起她國中時的作文取笑她,說她愛錢——啊?!
對了,是的了,就是那樣……她坐直起來。因為那篇作文,他們笑她愛錢,說林佑福是有錢人家少爺,剛好是一對,就把他們湊在一起。
所以周英杰鄙視她「拜金」「愛錢」吧?
原來是那樣……
這就是周英杰羞辱她的原因?但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不,他印象已成,所以討厭她——或者說她「這種人」,她剛好是「具體化」的存在吧。
她頹靠著椅子,不知該怎麼辦。如果是那樣,也沒辦法了,這份工作不可能保得住的。
她的確是「愛錢」沒錯。所以很節省,總希望手里能存有一些錢。每個月領薪水她都很開心,也舍不得花,雖然不至于把錢看得很重很重很重,可也是在乎的。
所以,似乎沒有辯解的余地了,大概也沒必要。她要跟周英杰解釋什麼呢?說她是愛錢沒錯,但沒有那麼見錢眼開,她沒有看上林佑福家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