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輝踉蹌一下,看陳秋夏被一個男人抓著,拉向一輛灰色車子,不禁大聲叫說︰「陳秋夏,你又要去哪里?」
引得許多人轉頭看他。黃嬸說︰「阿夏她爸媽被車子撞了,他們現在要趕去醫院。」
怎麼會——徐明輝表情牽動一下,看陳秋夏哭泣顫動的扭曲的臉,甚至鼻水都流出來,心里一陣抽動,竟跑上前去。
「我也去。」
黃大叔回頭奇怪地看看他,表情在說這小孩在干什麼,湊什麼熱鬧。
徐明輝說︰「我是陳秋夏的同學,我也一起去。」
黃大叔皺眉,看看陳志成。這種時候沒人有心情多說什麼,陳志成也沒表示什麼,徐明輝已經自動鑽進車子里,就坐在陳秋夏旁邊。
擔心、害怕又恐懼的情緒一直襲擊著陳秋夏。她沒辦法忍住不哭,緊緊抓著她小叔,不知道該怎麼辦。
除了陳秋夏壓抑的哭聲,沒有人說話。徐明輝默默坐在陳秋夏身旁,默默听著她強抑而抑不住的哭聲。
黃大叔把車開得飛快,還搶了幾個黃燈。趕到醫院,她爸媽還在搶救。但沒一會,手術房門就開了。醫生、護士的表情,滅絕了陳秋夏那一點小小的希望。
「爸!媽!」她失控哭喊出來。
「別哭!阿夏,還有小叔!還有小叔!」陳志成緊抱著陳秋夏,邊叫自己也邊哭出來。
「陳先生……」身後醫生遺憾地走近。
陳志成抬起手臂隨便抹一下臉,擦掉淚,跟著醫生走到一旁。
「爸!媽!」止不住那錐心的痛,陳秋夏叫了又叫,哭了又哭,眼淚鼻水糊了一臉,甚至站不住,跪了下去。
顫動的身軀承負太多悲傷痛苦,不住地哭泣抖顫。徐明輝心不斷抽緊,蹲跪下去摟住那顫動哭泣的身子,給她一點力量。
「哭吧,還有我。我會一直在這里。」
誰是誰,誰又在那里?陳秋夏只是難過地不斷痛哭,淚眼模糊,看不清誰是誰,除了放聲痛哭,還是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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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意緒,始終繾綣纏繞……
火腿、蛋、青豆、玉米、紅蘿卜、洋蔥……
陳秋夏一邊扳著指頭,一邊低聲喃喃,一雙大眼一邊骨碌地往堆滿生鮮蔬果的冷藏櫃掃視打轉。都是很普通平常的東西,很容易就找到。她拿了兩根紅蘿卜,丟進籃子里,勾勾嘴角說︰
「看你還躲到哪里去!」沒注意到一個手里拿著瓶礦泉水的女孩,奇怪地看著她。
看看籃子里的東西,差不多都齊了,她用手指一一指了指,像數蘿卜頭那樣通指邊又喃喃自語。「雞蛋、火腿、洋蔥、青豆……啊!」她叫一聲。
蝦仁!忘了買蝦仁了。
炒什錦飯不放蝦仁的話,小叔一定會哇哇叫。小叔吃炒飯喜歡火腿和蝦仁海陸混在一起炒的——啊,差點又忘了,還有青蔥。洋蔥和青蔥。東西海陸一起大雜燴。
她小叔就是那樣,挑嘴又愛叨念。果然是她爸的弟弟——小叔以前老抱怨她爸爸愛對他叨念。
匆匆拿了蝦仁和青蔥結了帳,走出超市,遠遠瞧見一個身影似乎有點眼熟,正走到街口那邊,正要過馬路。陳秋夏猶豫一下,抿了抿嘴,提著裝滿菜的袋子追上去。
可那一猶豫,那個身影已走到對街,她只趕得及捕捉到遠去的背影。那個身影並不是單獨的,還有高矮或灰青或鮮艷的身影伴行著。
她在路口站了一會,才轉身朝原來的方向歪回去。感覺袋子一下子重起來。心沉沉的,還有一絲說不出什麼的感覺,悵悵的。
回到家,剛想找鑰匙,不經意踫著門,大門竟然開了。
「咦?」她覺得奇怪。「回來了啊……」她側身用身體將大門頂得再開些,一邊叫說︰「小叔?你回來了啊?」擠了進去。
還沒站直,剛抬起身,就被人一腳踹在上。
「啊!」她往前額了兩步,叫了聲痛。
回頭一看,濃眉剛擰起來,小叔大人手擦著腰,鼻子朝天,先聲奪人說︰「你翹個大堵在門口做什麼?」
「嘿!你自己沒關門,我還以為你回來了。」
「哪有——」
話才出口,廚房忽傳出「鏘」地鍋子落地的聲音。
陳秋夏反射轉頭,瞪大眼轉向她小叔。陳志成立刻將她拉到身後,一連痞痞地問︰「你藏了什麼野男人是不是?」
還這麼嘻皮笑臉!陳秋夏瞪小叔一眼。
好,好。小叔擺擺雙手,嘴巴做出個無聲的了解的口形,收起玩笑的表情,凝住氣往廚房走去。
陳秋夏抓住他的衣擺,跟在他後。兩三步就到廚房,她探出頭,她小叔冷不防大喝叫說︰「你是誰?在干嘛?」
鏗鏘一聲。流理台前站著的那人嚇一跳,震動一下,手上的鍋子掉到地上。像只受驚的小兔,連忙轉過身,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們,嘴巴張了張又閉上,又趕緊蹲下去撿起鍋子,然後拿在手上,不知如何是好,語無倫次喃喃說︰
「我……呃,那個……嗯,我……」
「是你!」看清流理台前站的女孩,陳志成月兌口叫出來,睜大眼,驚訝又不相信。
「啊,嗯,是我……那個……我……」那女孩脹紅臉,結巴又吞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突然低下頭,從口袋掏出一百塊錢,雙手捏著伸直雙臂遞到陳志成面前說︰「這個,我……我是來還這個……呃,錢的。」
「還什麼錢?我不是說不必了。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里的?怎麼進來的?」並不去接那個錢。
女孩有些尷尬,伸直雙臂站在那里,縮也不是,再遞往前也不是,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訥訥地,又結巴說︰「我……我……我……」
「怎麼回事?」陳秋夏用手肘撞撞她小叔。「你朋友嗎?小叔。」
「我怎麼知道。」陳志成抓抓頭發,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可樂,仰頭咕嚕喝了一大口,才揩揩嘴邊的水漬,一坐下來,沒好氣說︰「我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
「我叫謝婷宜。」那女孩听他這麼說,連忙開口。陳志成抬頭望她一眼,她又吶吶地低下頭。
陳志成沒好氣繼續說︰「昨天我賣了一張票給她,她錢不夠,我想電影快開始了,不賣也是賠錢,就半賣半送給她。她硬要還我錢,我都說不用了,也不知她是怎麼模過來的。」
「就這樣?」陳秋夏吊吊眉。
「不然還能怎麼樣?」小叔白她一眼。
「那個……對不起,擅自闖了進來。」謝婷宜紅著臉,深呼吸口氣,鼓起勇氣,一鼓作氣說出來。「我到戲院那里去找你,沒看到你,賣水果的阿婆告訴我你住在這里,所以我……啊,我有敲門的,但門沒有關,所以我就——」
「看吧!你又忘了關門!」陳秋夏不防叫起來,埋怨她小叔。
「羅嗦!」小叔抵賴不肯爽快承認粗心大意忘了關門。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謝婷宜大聲道歉。兩個人嚇一跳,齊齊看她,她又紅紅臉,訥訥說︰「我不應該隨便就進來,應該在外頭等的。對不起,都是我太隨便了,還隨便清洗那些碗盤鍋子……呃,我只是想幫個忙——啊!對了!」連忙把放在流理台上的一袋東西放在桌上,說︰「這是我跟阿婆買的水果,還有我自己做的壽司,請你們收下。」
「嘖,那個死老太婆,為了賣點水果,就把我給賣了。」陳志成嘖一聲,有點不滿,可也不是很認真,更像嫌麻煩。
女孩從臉一直紅到脖子上,尷尬不安,卻又矛盾地一副「勇往直前」、「達到方休」的決然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