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伯,我還有事,我——」
「妳吃過了沒有?」旺伯根本沒在听她的。「妳旺嬸包了一些水餃,又煮了一鍋排骨湯,過來吃一點。」
「不了,謝謝。我——」
「不必客氣啦!」旺伯揮個手。「妳上次給了我那幾瓶維他命,我還沒謝謝妳呢!妳要是不習慣,我讓妳旺嬸裝一碗排骨湯跟水餃讓妳帶上去吃。來!進來吧!」說完就自顧進去,一邊還對她招手。
她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進去。
「啊!是二樓的啊……」看見她,旺嬸毫不忌諱喊起來。
她扯扯嘴角,沒笑成,旺嬸也不以為意。
「坐啊,二樓的,別客氣。」旺嬸算殷勤。
說人家怪胎,房東老旺夫婦自己卻也從來沒有正正經經喊過人家的名字。如花似玉、窈窕漂亮的女孩到他們嘴里,一個個都變成霉女、二十八、二樓的,還有什麼桃花,全成了一堆代號。
不過,她這個「二樓的」並不介意。這樣也好,她也怕他們叫喚得太清太楚,身分證明得一清二楚。
電視開著,正在演什麼愛恨情仇的連續劇吧。她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不巧正對著電視。
「裝碗排骨湯跟水餃,讓二樓的帶回去吃。」旺伯吩咐旺嬸。
「我再去熱一熱。」旺嬸笑咪咪的。
「不用那麼麻煩了。」她連忙說道。
「不麻煩,馬上就好。」
「是啊,熱才好吃。」旺伯說︰「不是我說,二樓的,妳老是吞那些瓶瓶罐罐的藥丸子是不行的,偶爾也要沾點火氣,吃點熟食熱湯。」
「嗯。」她無所謂,隨口應著。
看她一副無所謂,把他的話從一邊耳朵進,一邊耳朵出,旺伯搖搖頭,說︰
「妳們這幾個啊,怎麼全都是這德性,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老了就知道苦頭!」
愛恨情仇的連續劇播完了,插播一堆廣告,跟著是半小時的新聞節目。
「來,湯熱好了。」旺嬸捧著一大碗公的排骨湯,裝在保鮮瓶里,還有一大盤剛下的水餃。
「謝謝。」聞起來很香,她不禁吞了吞口水。站起來說︰「那我走了。」
「對了!」旺伯想起什麼,比個手勢。「二樓的,妳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還是發生了什麼?前陣子有個男的來這里,問東問西的!」
她背脊霎時僵緊起來,臉上肌肉繃緊,雙眼瞪直。
「問什麼?」口氣卻隨意似,態度稀松平常。
「問妳什麼時候搬來的,說是要找一個叫什麼朱雲的,我說沒這個人,他又改口問妳是不是叫什麼宋雲。我哪管什麼朱雲、宋雲、李雲的,跟他說找錯了。」頓一下,有點狐疑看著她。「二樓的,妳不會是跟什麼不好的男人牽扯不清吧?眼楮可要睜大一點,別讓惡男人給騙了!」
五樓霉女那個男友趙先生,先前也是那樣問東問西的,不過感覺不太一樣,他鼻子一嗅就知道。他老旺活了一把歲數,沒成妖也成精,二樓的一定惹了什麼麻煩。
「一定是找錯人了。」她勉強笑一下,表現不在意。「我又不認識什麼人,怎麼可能會有人打听我!那人可有再來過?長什麼樣子?」問得十分不經意,只是隨口一提似。
「沒有。長得倒是人模人樣,就像一般的上班人士,就是問東問西,像審問犯人一樣,又不是律師在出庭!」
說半天,還是沒具體描述那人的長相,但至少不會是「他」,那人的氣宇不會被當作一般的上班族。
可除了他們,就還是他們——如果是先生派出的人,那麼「他」早盯上她的行蹤,所以那晚上「他」才會出現在那里——
她驚覺起來,這里再不能久留了!今晚跟妮妮踫面後,就必須馬上逃開——
「……現在為您播報下一則新聞……」電視機聒噪吵鬧,清晰傳出來。「今天下午在×處公寓,發現一具女尸。死者是在××酒店工作的女性,花名妮妮……」
她猛然抬頭,驚住,雙手劇烈抖了一下,手上的保鮮瓶幾乎掉到地上,一盤水餃沒能幸免,掉了一地。
「怎麼了?」旺伯和旺嬸嚇一跳。她臉色一下子白得嚇人,像見鬼了似。
「沒……沒什麼。」她盯著電視機。
「……死因不明,在死者身旁發現一瓶開封的維他命,疑與死者死因有關。警務人員已展開相關調查工作……」
維他命?!
她全身一震,猛然沖出去,一邊匆匆回頭說︰「對不起,旺伯,我有事先走了。」
旺伯與旺嬸面面相覦,搞不清到底怎麼了。電視上還在播報一些社會不法案件,旺伯搖搖頭,說︰
「不是殺,就是搶,這年頭啊……」
啪地一聲,關掉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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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就沖到廚房,打開廚櫃——
丙然,她開封吃了一半的綜合維他命不見了!還有幾瓶維他命E跟C,還有人參液、靈芝液也不見蹤影。櫃子後頭的深海魚油及葡萄子還在,一瓶也不少,但排得好好的綜合維他命明顯少了。
手不停地發抖,膝蓋也在抖,幾乎站不住。
她蹲了下去,滿室黑暗將她包圍。忽然,她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多年逃躲養成的求生直覺,背脊一陣麻涼,一直往上爬升。
她猛然站起來往外走去——
「我如果是妳,就會乖乖待在那里不動。」她听見「喀」一聲,金屬的輕微撞擊聲,身後同時響起深沉、不帶感情的男人的聲音。
她僵住不動。
「很好。」身後的聲音說︰「把手放在大腿兩側,慢慢轉過身來。」
她照他的話做,轉過身去,猛抽了一口冷氣。黑暗中,只見一雙冷亮的雙眼,離她相當近,不到一個手臂距離遠,手一伸,他就可以攫住她;一管槍口正指著她。
他拉把椅子過去,槍口斜了斜,示意她坐下。然後,他拉過另一把椅子,對著她,也坐下來。
「叮……」手機突然響起來。
她差點跳起來,看著他。
他沒表示。聲音停了,過了十秒又響起,響了多聲又停止,然後又響起。
指著她的槍口朝上擺了擺。她接了手機。
「朱雲?我是馬雄!」清朗的叫聲混了松口氣的放心。「妳終于接電話了!我還以為妳出了什麼事,擔心了一下下。」
「我很好,沒事。」她盡量不看他,語調平靜。
「沒事才怪,听起來就是有事的樣子。」
「我真的沒事。我剛好在忙,晚點我再打電話給——」
「听,在找借口了!」馬雄悻悻的,但裝腔作勢的成分多于生氣。
「我真的在忙!」她不听他繼續說下去,急著結束通話。
「真的不對喔,朱雲。」馬雄察覺出什麼不對勁,很快說︰「妳現在在家對吧?別走開,我馬上過去!」
「不——喂!喂!」耳邊嗡嗡的,電話已斷線。
他伸出手,臉上沒表情。她將手機丟給他,他退掉電池,丟在桌子上。
「朱雲?」他開口,陰而冷。收起了槍。
被槍指著腦袋的滋味可不好受,她微微松口氣,神色沒透露出來。
「先生派你來的?」她試探問,沒期望得到回答,甚至沒問他們怎麼找到她。
「你們逍遙得已經夠久了。東西呢?」
「什麼東西?」
「不要跟我裝糊涂,我不是太有耐性的人。」
要殺她根本不需要他這個少爺出馬,他也不可能一個人而已——她不禁看看左右,黑暗中似乎埋伏了更多人。
冷眼銳利地盯著她,十分清楚她的不安,吐出的氣息更冰冷,沒有一絲暖熱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