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嗎?我能嗎?」她喃喃反問。
她只是喜歡,喜歡以後呢?她沒想那麼多,並不知道這種心情可以這麼復雜,痛起還可以令人這麼難過;心要碎掉似。
「為什麼不可以?」大蘇不以為然。「愛情也像貨品嗎?可以說,這是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了,你不可以打他的主意?沒有那樣的事,那樣就沒人會為愛情哭、為愛情傷了。」
「妳要我……把他搶回來?」她睜大眼。
「我沒有要妳做什麼。我只是問妳,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不爭取?愛情又不是貨品買賣。人人都討厭第三者,但事實上,愛情這回事,沒有所謂真正的第三者。」
會毀壞的東西,本身就會毀壞,但有一個受譴責的目標,讓人心情上會好過一點。
「大蘇……」範江夏喃喃。
她不高尚。她不是沒想過,她也想她的深葛格在她身旁,希望他是她的。也希望,如果張小蕙是個壞心眼、惡意的女人就好,她就可以有借口、理直氣壯地將他搶回來。
多虛偽啊!結果都是一樣,還需要什麼名目?為的只是能比較心安罷了吧!
內心的丑陋都是一樣的,她並不比張小蕙好到哪里去。會淒慘地躲在廁所里這樣放聲痛哭,不過表示她比較失敗、段數比較不夠罷了,哪有誰比誰高尚,誰比誰道德清高呢!
「大蘇……我……我該怎麼辦……」她失聲痛哭。
「妳可以放棄,一個人躲起來繼續痛哭。」大蘇殘酷地說︰「或者,讓另一個女人因為妳的搶奪痛哭。妳自己想吧,很晚了,我先走了。」
走到門口,她回頭說︰「不要去想道德不道德的,沒必要把忠孝節義那一套都往自己身上扛。」
第七章
「各位听眾,晚安了,今晚節目就到此結束,明天同一時問,我們空中再會。」
說完再會,播音室外的小顏朝大蘇比個手勢,表示可以了,她取下耳機,順了順頭發。
節目長一個小時,從禮拜一到禮拜四,每天晚上十點播出,收音時已經十一點。所以一周四天晚上,她都會像這樣,迎著黑暗離開。
她邊收拾,邊跟其他工作人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會才揮個手,說︰
「我先走了,晚安。」
「晚安。」其他人或忙或收拾,抬頭打個招呼。
她一般將車停在路邊,一出大門很快就可以走到停車的地方,所以對工作人員好意陪她走到停車處,她都盡量不麻煩人家。
出了大門,涼意迎面撲上來,大蘇吸口氣,新鮮的空氣竄流進肺腔里。
她走到車邊,模出鑰匙--暗里似乎有個黑影,她抬起頭,一邊打開車門。那個身形動了一下,她有點眼熟;心一動,往旁移動一下,用力想看清。
「阿a?」會是他嗎?
那身影又動了一下,她大膽的跑步上前,見她忽然跑上前,那人轉身要走。
「站住!」大蘇叫住他,終于喊出來。
那人遲緩一下,回過身。
「大蘇。」果然是阿a。
阿a到這里來,表示什麼?
範江夏說,阿a喜歡她,恐怕全地球的人都知道了,問她為什麼不接受?
她怎麼接受?
就算她知道阿a的心意,又有什麼用?他從來不明說,只放在心里讓人揣測;從來不行動,只懸在那里讓人疑惑,難道要她自己去開口嗎?她怎說得出口?哪有臉去說?
「你怎麼在這里?」為什麼她要跟這個老板吃飯、跟那個老板約會?
阿a沉默著。
她耐心等,等阿a行動,等阿a跟她開口。
什麼現代女子,她還是希望喜歡的人先跟她開口,因為在意,才會更患得患失,自己不敢先表白,怕會錯意了,被婉拒了,一蹶不振。
因為這樣才躑躅。
但她跟範江夏說那麼多,要不就自己躲在廁所痛哭、要不就令別的女人痛哭,愛情的事,不過也就只有這兩條路,殘酷又現實。
她不能一直那麼怯懦!
大蘇深深吸口氣,穩住微顫的身體,用所有的力量把話吐出去。
「你喜歡我嗎?學長。」
她叫學長,又突然那樣問,阿a錯愕的抬頭。
「喜歡我就明白告訴我,讓我知道,別讓我猜測。」她直視阿a。「我沒你想的那麼聰明、那麼有信心。我會不安,喜歡我就行動,讓我感受到你的心意,別讓我一直模不透你的意思。」
「大蘇……」阿a怔一會。
「你喜歡我嗎?學長。」她輕聲又問一次。
「我……」阿a先仍是遲疑,像是不敢相信,隨即大聲叫起來。「喜歡!我喜歡妳!大蘇!我喜歡妳!」重復了兩次。
大蘇眼眶一熱,哭了出來,奔過去,撲向阿a。
「大蘇!」阿a環手抱住她。
她都做到這地步了,還好,他沒有讓她失望。
「喏。」她把車鑰匙遞給阿a,嫣然一笑。
阿a很自然地接過,看看鑰匙,說︰「我想了一整晚,該怎麼對妳開口,沒想到妳先說了。」
「你再不開口,我就不再等了。我不想一直揣測你的心意,繼續不安下去。但我很高興,你終于開口了,學長。」她喚著學生時代時對他的稱呼,語調那麼輕,說不出的親近又溫馨。
「我很慶幸沒有太遲。」阿a環緊她。
大蘇伸出手,勾住他脖子。
她比範江夏幸運的是,沒有處在她那種為難的情況,可她也有她的難處。阿a一直遲遲不開口,她要怎麼開口?雖然最後,還是她先開口--不,是逼他開口了。
她要了一點手段,或許,不該叫手段。不是坐在那里,愛情就會掉下來,她只是大膽行動,並且也逼迫他行動。
自私一點,去爭取,愛情不過也就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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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了一早上,範江夏任它去響,隨它去吵,連答錄機都沒開,不想听到任何訊息,不想跟人連絡,不接、不听任何電話。
然後,那一天晚上以後,她就生病了,生的是心病,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放棄,又難放棄;不思量,又忘不了,只能把自己自閉起來。
連大門都不出,小門也不邁,窗戶窗簾全都拉上。照不到太陽,電視櫃上的盆栽懶洋洋,看起來奄奄一息。
「你們啊,跟我一樣沒出息。」她對著盆栽說話。
不只是跟植物說話,她量了一杯米,邊洗米邊說︰「洗啊洗,洗得白白的,待會就把你們給煮了炒來吃!」甚至跟米飯說話。
要是誰看到了,一定會以為她是神經病。
這樣自憐、自以為淒美悲涼,猶如浪漫愛情悲劇的女主角,承受愛的無言與折磨,其實只是神經病。
要嘛爭取,要嘛放棄,這樣自憐自傷、自我折磨,而且自絕于外界,要惹誰同情,讓誰內疚呢?
又沒有誰該為她的處境負責,這樣不干脆,惹人厭煩。
她自己也討厭起自己這樣的模樣,卻控制不住,幾次照鏡子,厭煩透鏡中那個一臉憔悴,好像天下有多少人負了她似的女子。
她低頭沖臉,冷冰的水沁了一臉,抬起頭,又撞到那憔悴的臉容,不覺厭惡起來。心一煩,用力打水發狠地潑向鏡子,鏡面立刻被水糊了,看不清那張憂郁憔悴的面容。
回到房間,她仔細的化妝,精心的雕琢自己。
就算天塌下來,工作仍得做。今天第二次拍攝,她再不準備,就要遲到了。
她細細地裝扮自己,看到鏡中浮出一個艷色光采的美麗女子。
匆匆招了計程車,司機不時從後視鏡中偷窺她一兩眼,她假裝不知道,始終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