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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女二十八 第2頁

作者︰林如是

「好了,我要走了,我跟裘莉約好了。」

「我也要去!」

「妳又矮、腿又短,我帶個跟屁蟲干什麼。好了,妳趕快回去吧,省得妳媽到處找人。」

瀟灑的跳下樓梯,長腿一邁,毫不在意的把她丟在腦後。

十二歲那一年……

「妳喲……不是說了嗎?這里要代入x,然後求出x的值。按照步驟來,很簡單的。哪,懂了沒有?」

坐在書桌旁的男人,手里拿著一本外文雜志,散發冷靜儒雅的書卷氣,笑起來柔柔溫溫的,親和暖洋;不笑時則隱隱流露優等生的冷漠。

「知道了。」被數落的女孩扁扁嘴,重新演算試題。但不到十秒鐘,便抬起頭說︰「喂,林大哥,你真的要出國嗎?」

「妳也知道了?」

「只要是地球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我最後才知道!」女孩紅潤的嘴又一扁,說不出的委屈。「你要出國了,都不告訴我!」

「因為妳是火星人哪。」男人不以為意。「哪,妳這不就知道了。」

那不一樣!她覺得很委屈。

「你要去多久?」

「兩三年吧。」男人隨口回答,並不怎麼認真。這一去念書,往後的發展,誰曉得會多久。

「那麼久?」女孩抽口氣。在她這年歲,一日別離就可朝朝暮暮,兩三年,那豈不要天荒地老了?

她輕輕甩頭,像下了一個大決心,一臉認真地說︰「好吧,林大哥,你先去,你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妳喔,」男人高高在上的俯看她一眼,手拿著鉛筆敲敲她的頭。「我看妳還是先把這些習題做好,先考上大學再說。」

「人家是說真的!」女孩抗議。

「趕快做題吧。」男人看看時間,根本沒有把她的話听進去。

「林大哥,這個……給你……」女孩一臉決心,拿出一個絨盒子。

「這什麼?」男人拿在手里,不感興趣的看一眼。

「你打開來看看……」

「我等會再看。」男人又看看時間,催促說︰「快點寫,我等會還有事要辦。」完全沒體會女孩那微妙的心思、復雜的情感,只是一徑的催促。

連看都不看看是什麼。女孩更覺委屈,頭一低,不說話。

男人也不費心去懂、去了解,再次看看時間,站起來說︰

「我得走了。妳就照我剛才教妳的,自己解答那些習題看看,不懂的先擱著,有時間我再幫妳看看。」

長腿一跨,便跨出門去,沒有說再見,將她丟在身後,留下她自己一個人,面對著一大堆數學習題,慢慢地熬煎。

二十六歲那一年……

「小毛頭長這麼大了,差點認不出來。」坐在大樓水泥梯階上,闖進她私人秘境的男人迎面對她笑,笑得溫溫的。

這里只有她會上來;心情好或不好時,一個人可以靜靜待著的秘地。他不打聲招呼,突然就闖進來,她表情一僵,生硬地站在那里。

「喂,火星人。」他還在笑,劍眉往一邊挑。

她還是僵在那里。

「怎麼了?真的不記得我了?」另一邊的濃眉往上一挑。

她這才抽口氣,可以反應了。

「來,坐。」他拍拍他身邊的水泥地。

樓頂有點暗,濃密劍眉下的雙眸黑白分明耀著光,溫文儒雅里隱約仍流露優等生的冷漠氣息。

她僵硬地走過去,僵硬地坐下去。

「怎麼不說話?不記得我了?才幾年,都對我陌生了。」他對她笑笑的。

才幾年?虧他說得出口。說是兩三年,一去八九十年。給他寫信,十封他只給她回兩封,還在信里頭改她的錯字。然後他回來了,帶著女朋友,大概很快就會變成他的未婚妻--跟從前一樣,只要是地球人都知道了,只有她這個火星人最後才知道--他回來了。

要她說什麼?

「心情不好?」他又問。

「好得很。」她終于開口。說是好,口氣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跟男朋友吵架了?」他笑起來,自以為是的說著。

她悶哼一聲。

「你呢?跟女朋友吵架了?」

「我跟妳不一樣,又不是小孩。」他又笑起來。

到現在還在說她小?!

她又悶哼一聲。「不然你上來這里干什麼?」

「很久沒回來了,上來看看。這里好像都沒怎麼變。」定眼望著她。「妳也沒變,小毛頭--不,是長大了。」

「是你變老了。」她挖苦他一句。「頭禿了沒有?啤酒肚凸出來沒有?」

他輕聲笑出來,搖搖頭。「毛頭,妳還是老樣子。」

「什麼叫老樣子?」她可不樂意,皺著鼻。她是不會再像向日葵那樣,仰頭崇敬的向著太陽。

「妳喔……」他邊笑邊搖頭,隨手揉亂她的頭發。

還當她是當年那個小毛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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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範江夏,今年二十八--去年也是二十八,所以,他們都叫她二十八。

真的,她才二十八,沒有以虛報實,也沒有以多報少,更沒有以少報多。像她告訴他們的,二十八,虛二十八。

雖然她對他們的說辭,每次都不一樣。對這個說屬馬,對那個就變丁卯年出生,對另一個又跳到七十多年次,忽大又忽小,但說到底,她二十七或二十八,三十或五十,跟其他人又有什麼干系?

不是她真的喜歡瞞年齡,或怕人家知道她「貝庚」,而是她幾歲、是不是老大不小了、有沒有男朋友、怎麼還不結婚,都是她自己的事,關他家屁事。可是這個社會全患了先天性歇斯底里偷窺癥候群,兼帶後天性文化白丁癥,沒听過私密這概念,不懂得隱私兩個字怎麼寫,所以,她就變成永遠只有二十八了。

房東旺伯夫婦倆算是好的了,雖然有時嗦得很帶勁,還算令人可以忍受。至于這公寓其他的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誰也不理誰--正好,她受不了那種假惺惺的溫情。

會住進這破公寓,說起來,還真被旺嬸給坑了。

來看房子那一天,她有點心不在焉,旺嬸邊爬樓梯邊介紹,她根本沒在听。

這個破公寓,格局很變態,她從沒見過有人把房子建成倒凹型的,客廳照不到太陽,兩邊房間卻早晚東西曬,早早被曬醒,晚晚被熱得睡不著。

只要是當房東的都一樣,說的都是那些--房子有多好、設備有多全、租金有多劃算,反正就是那一堆有的沒的。她听得是意興闌珊,腳底已經在撤退,不巧那時打四樓走下來一個英俊的美男子,還帶魅的對她笑了一笑。

旺嬸千年老妖婆一個,地球上的種種的勾當哪有不明白的,察言觀到色,立刻揚聲,說︰「徐先生要出去啊!」

然後轉向她說︰「妳看我們這公寓舊,大家都像徐先生那樣,斯文有禮貌,人又長得英俊。」故意語焉不詳制造錯誤印象。

她的長腿已經邁出去了,那剎那鬼迷心竅,也不管這破公寓是不是能住人,馬上決定租了。

她這輩子從來沒做過那麼冒險的決定,看到漂亮的男人就昏了頭。總是畏畏縮縮、猶豫不決的,這會真的是豁出去了。

反正,她就是倒楣,倒楣的二十八歲,還踫到倒楣的打擊--總之,她在林見深可能宣布訂婚或結婚什麼的之前,搬到這棟破公寓。

當然,旺伯跟旺嬸听了會不高興,但這公寓真是破。旺嬸說的天花亂墜,冬暖夏涼、廚具俱全的;結果,流理台阻塞不通、水管漏水、上個房客電話費沒繳被斷線、電燈像鬼火、瓦斯爐上了一層油垢、排油煙機像一堆破銅爛鐵、浴廁鏡子則裂成一塊一塊,一照像科學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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