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他一副教書先生的口吻?
「是啊,運動不僅能解救,還可以解救心靈。」謝海媚不禁撇嘴,半正經半嘲謔。
「這樣說也沒錯,這在心理學上是有根據的。」
他听不出她的嘲諷嗎?還如此一本正經!
她不免泄氣,無意義的揮個手,說︰「我不管理論,我只要好吃兼好睡,一覺到天明。」
「那就常運動。」蕭潘湊近她。
幾乎挨到她鼻子前,好看的棕色眼楮深潭一般透著幽光。
太突然了,謝海媚嚇一跳,反射神經一下子打結,凝住不能動。
好在他很快就退開。她轉轉脖子,還有點僵硬。
「是,先生。」她瞪瞪眼,多少諷刺。
「別叫我『先生』,叫得那麼偉大,我擔不起。」
她再瞪他,他也不躲避,迎著她的目光。
四眼相望,愈看,謝海媚心里愈有種奇異的感覺。
但可能嗎?看看那灰衣灰長褲,又忍不住那股疑竇。
「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真是忍不住。
呵,終于。
她終于想起什麼了。
「我在麥卡倫大樓見過妳。」他微笑。
啊?
「妳好像跟大門有過節,它老是找妳麻煩。」他又笑。
是他?!
不好笑!
眼楮睜得老大、嘴巴半張,簡直像智障一樣,模樣蠢透了的謝海媚,絲毫不覺得有趣好笑。
真有那麼巧的事?巧合又巧合,意外又意外;巧合得真的跟假的一樣,意外得跟安排預謀差不多。
這樣的偶然,真的,絕沒有電影里演的那麼浪漫美麗。
「喔,是你!」她低叫一聲,聲音急促,倒像申吟。
蕭潘又笑了,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這是我辦公室的地址和電話,」拿出一張名片給她。「隨時歡迎妳來找我。如果妳不介意,我很樂意听妳談談困擾妳的問題。」
蕭潘……嗯,博士……醫生?
她倏地抬頭,睜大眼望著他。
「我沒有任何問題。」反射皺眉,防衛的月兌口而出。
她身心健康,里外上下俱全,沒有任何問題。
「我不是那個意思。」
要不,是什麼意思?
沒想到他居然是個……這個身分頭餃讓她覺得敏感。
「我的意思是,歡迎妳有空過來聊聊天,就像現在一樣。」
算她不知好歹,要看個心理醫師可不是吃飯大便那麼簡單,很吃錢的。
她無法不覺得奇怪,他沒事干麼那麼好心?
「我負擔不起那個費用。」
真幽默!
蕭潘失笑起來。她是真不知沒意會還是故意?
「沒問題,我對妳特別優待,免費為妳服務,完全不收費。」
呆子也听得出他話里的揶揄,瞧他笑的!
「謝謝。」其實,他大概也只是禮貌的說說,她沒必要太認真。
這種話大家都在說,都只是社交性語言,沒有白紙黑字訂下約都不算數。
「請把它收妥當,別弄丟了。」他居然叮嚀她小心收藏。
深潭似幽密的目光鎖住她,在他緊迫的注視下,謝海媚不得不禮貌慎重的將名片收進背包里。
蕭潘笑了,笑得很自覺。他知道自己那笑的魅力。
「請別客氣,有事沒事都歡迎妳的電話。」
有緣分這回事嗎?
看他那燦開的笑,九月晴空的熱光與明亮。謝海媚心里唐突的打個皺褶,幾乎是褻瀆的。
哎哎,緣分哪是那麼簡單的事。
一個人跟一個人隨便踫在一起,就叫緣分的話,那麼,緣分這東西未免也太不值錢,什麼紅線牽,什麼木石盟都沒了意義。
但科學的算,茫茫人海,在幾億人中就算只是互相擦身而過,那機率是多少?
好吧,她就跟所謂的命運打個賭。
如果,他們再這般不真實的、巧合的相遇,那麼,她就打這個電話……
接下這個賭注。
第四章
「欸,今天晚上的聚會,我想想還是不去了。」
比起九月不痛不癢的陽光,十月初的太陽已顯得外強中干,但仍舊白花花得盲人的眼。
謝海媚瞇了瞇眼,只覺得眼前一片金燦燦。
七八月的時候,天氣溫熱,天天萬里晴,常常早上九點多,咖啡店外頭就坐了一堆人,一片盛世無事的光景。
入了秋,亞熱帶的秋老虎,到北溫帶就變得病懨懨。太陽雖說還是照得很賣力,但多半只有光沒有熱,偶爾風一吹,便刮起一陣十月涼。
不過,白日里陽光照來,暖烘烘的錯覺還是很能騙人的。咖啡店外還是擺著兩兩三三的台子,早到晚仍有一堆男女,悠閑的或無所事事的坐在那里,時不時啜口咖啡,看看人也被人看。
「又怎麼了?」走在一旁的唐娜斜眼睨她。
「沒什麼,只是有點懶,又累。」
「累?妳成天到晚無所事事,最多也就只在那邊這邊晃來晃去,還叫累?!」
听听那口氣,多瞧不起人。
「拜托,就算光只是坐著呼吸,也要消耗熱量花力氣的好不好!」
「反正妳也沒什麼事好做,躲在家里干什麼。」
「我可以早點睡。早睡早起身體好。」
會參加那種聚會的,很多都是正當這學齡的學生,才會那麼興致勃勃。
唐娜有目的,只會專找本地學生練英語,所以沒差;可要她跟一堆年紀小了沒一截也半截的家伙混在一起瞎扯淡,想了就沒勁。
「妳不去,那我一個人多沒意思。」
走到路口,唐娜伸手推開咖啡店的門,側過臉來噴了她一臉氣。
「少來,妳是去交際,拉著我干什麼?耽誤妳跟外國人練英語。」
還不到十點,里頭已經有不少人。
唐娜看看,大手筆的買了一塊巧克力蛋糕和一個藍莓松餅及一杯咖啡。
平常沒事,唐娜絕不會浪費時間又浪費錢的泡咖啡店,今天太反常。
「唐娜,」謝海媚提醒說︰「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這麼大手筆。」
唐娜白她一眼。沒好氣說︰「我早上還沒吃,肚子餓死了。」
「怎麼?妳的便當呢?」
「沒時間準備。昨天晚上忙死了,今天又太晚起來。」
「可一大早就喝這個!」探一眼那烏漆嘛黑的咖啡,謝海媚直搖頭。
「不早了。」
都說喝咖啡提神,但看唐娜一口一口啜著咖啡,她怎麼都覺得像在喝藥水,頭皮一陣麻。
咖啡店里賣的幾乎全是些高糖分的東西,她不喜歡太甜膩的東西,也不想一早就找苦吃,光只是喝水。
「要不要吃一點?」唐娜指指松餅。
她搖頭。「太甜了。」
周刊雜志三天兩頭就來篇專題探討,為什麼現在的人會那麼胖?為什麼很多人體重過重?為什麼才幾歲大的小孩就胖得跟水桶一樣?
廢話!
天天吃這些甜得要死、高糖又高脂肪高熱量的東西,不胖行嗎?
偏偏怪疾病敝遺傳,甚至還賴到基因上,就是不承認其實原因可能很簡單,不過就是太好吃,卻又吃得不得當,再加上懶得動,于是就把細胞撐肥了。
「怎麼?怕胖?」
看看周圍坐的,街上走的,男或女,老或少,隨便一抓肚子都一圈油,常常教她看得很泄氣,不忍卒睹。
謝海媚聳個肩,不予置評。
怕倒不至于,就是純粹不習慣太甜膩的東西。
「能吃就是福,妳可別搞節食那一套。」唐娜嗤一聲。
血盆大口張得有半個地球圓和大,賣力的給它「很有福」。
只是,嘴巴剛停,視線一轉,掃過進來的兩個人——
一男一女,保守的估計,體積起碼都有她們的兩倍大,全身都是肉,一動就抖抖顫顫。
唐娜吃得正起勁,嘴巴就那樣張得大大的,都看得到潛伏待發的蛀牙。
「唉,胖得像浮尸。」好不容易合上嘴巴,吁口大氣。
那一團一團的肉都是松的,又白,肥到發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