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法子了。胡姬兒起身欠身說︰「煌公子,恕我失陪一下。」
「胡姑娘請,不必介意。」煌辰月起身相讓。
千不甘、萬不甘,胡姬兒極其不情願的離開「琉璃亭」,眼睜睜的看著其它四人對煌辰月「爭相獻媚」,而她卻愈行愈遠,白白錯失一次表現的大好時機。
胡姬兒離席,煌辰星心情反變愉快,嘴角噙著淡淡的笑,輕松看著煌辰月與崔翡翠等人雲淡風輕的談天,甚至觀察四人的舉止反應。
「你好象突然放下心頭大石似,奇也,奇也……」秦世玉嗅出一絲不尋常,不禁狐疑。
「你少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劍眉斜峭,毫不留情刺他一劍。
不算擅言詞的煌辰月,盡主人本分,努力與各人談天。崔翡翠端莊大方,有問方答,不搶話不急應聲,表現得合時合宜。華秋香亦表現得中規中矩,不多話不亂發笑,目光也不四處亂瞟。
或許同樣出身市井,花惜語的言談舉止與胡姬兒幾乎可互比高下。不但搶著說話,媚眼時時生波,有意無意的還瞟向秦世玉煌辰星兩人,深怕沒能留下突出深刻的印象。
反倒杜青荷令人意外。
她話不多,端莊自持,目光一兩次掠向煌辰月立即收回,沉靜而淡雅。幾人當中,她妝扮最樸素,淡紫的服色,袖襬繡著空靈的青蓮。
席散後,她竟走到煌辰月面前,不顧丫鬟與秦、煌兩人在場。
「煌公子,」她仰視他說︰「青荷一直感念公子對杜家的恩德,卻無以為報。請公子接受青荷一拜……」跪了下去,對煌辰月磕頭拜謝。
「姑娘,快請起!」煌辰月連忙伸手相扶。「妳如此大禮,煌辰月實在擔當不起。」
「公子對杜家有再造之恩。若不是公子,杜家怕早已家破人亡。」因為激動,杜青荷臉上涌起一抹紅暈,煞是嬌麗。
「姑娘言重了。煌辰月對姑娘實無一恩一德。」
「公子對杜家恩重如山。家父的性命是因為公子才撿回來。」
「不。」煌辰月搖頭。「實不相瞞,延醫救治姑娘父親的,並非煌辰月,而是季總管。姑娘該謝的,應該是季總管。」
「季總管?」
「沒錯。」秦世玉插嘴,簡單說明原委。
「原來如此。」杜青荷恍然大悟。「即便如此,煌府對杜家有大恩,公子仍是杜家的大恩人。」
「但妳也不必因為如此便以身相報。」秦世玉笑嘻嘻說道。
杜青荷驀然飛紅起臉,連煌辰月也不提防的起一絲尷尬,方才扶她起身時相觸的手指感到發燙。
「公子,」杜青荷抬起羞紅的臉龐,鼓起勇氣說︰「青荷並非貪圖煌府的財勢,若公子不嫌棄,即使當名婢女伺候公子,青荷亦是甘心情願。」
「杜姑娘……」杜青荷淡雅恬靜的氣質,原便與煌辰月相近,一開始便吸引煌辰月注意。
崔翡翠雖美麗,華秋香雖俏,花惜語雖媚,甚至胡姬兒的明艷,都沒有杜青荷的清幽淡雅令他感到吸引人。杜青荷身上似乎有種寧靜平和,引著他傾斜向她。
然而,胡姬兒生氣勃勃的模樣,那般生氣,即使合上眼,殘影仍十分強烈,抹滅不了……
他望著杜青荷,一時說不出話。
若說杜青荷是朵青蓮,那麼,胡姬兒便似艷紅的薔薇,張揚、狂放,令他有絲羨慕……
煌辰星與秦世玉對視一眼,再望向煌辰月,目光復雜、充滿思量。
出師未捷身先死。胡姬兒捶胸頓足,說不出的懊惱悔恨。她想方設法、百般心思想接近煌辰月,但又不是她說想見就立刻能見,沒名沒目的;加上煌辰月深居簡出,甚至連假裝「不期而遇」,都不是那麼簡單。
「老虎兒,妳平日挺伶俐的,怎麼遇上了正事,卻變得笨手笨腳的?」听了風聲的四仔,邊搖頭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掃著廚房外空地的樹葉。
「還不都是這袖子害的!」胡姬兒甩甩寬大的水袖,忍不住抱怨︰「看起來漂漂亮亮,可是麻煩透了,連走路都不方便。」裙長搖曳,婀娜多姿,只是許多次都險險害她絆到腳跌倒。
她身上穿的戴的,原便不是方便出外或做活時穿的;姿態稍微大一點的動作,做來也覺得不便,根本只適合待在閨房里,少動為宜,就算走動,亦只能蓮步輕移為宜。
崔翡翠本來就是大家閨秀,長時待在閨房並不覺得寂悶;華秋香是侍郎府義女;杜青荷則生性沉靜;甚至連花惜語都能耐著性子,若非必要,不隨便出房,至多只在她們居住的圈子里賞賞花木。
偏偏胡姬兒耐不住。任憑梨兒苦口婆心說破了嘴皮,她逮著空便四處溜。
「說真的,老虎兒,妳穿這樣挺好看的。」四仔雙手支在掃帚頂上,老氣橫伙的打量胡姬兒。
「真的好看是吧?」胡姬兒高興的轉一圈。「我也這麼覺得。」
煌府並不限制她們各人的行動,也任由她們自由出入,但除了胡姬兒,其余四人多半時候都待在自己房里,不隨便拋頭露面。
女子四德,婦德婦言婦容婦功,要求女子必須修養品德,謹言慎行,打扮整潔端莊,妝扮整齊,並且習練縫繡等閨房手藝。
所以,崔翡翠等人多待在屋子里,讀書、習字、畫畫,或者縫衣繡帕。如果非出房不可,也會先遣丫鬟探路,等閑不與閑雜人接觸,更別說與下人廝混,免得壞了規矩。
「四仔。」碧月走近。
看見胡姬兒,再瞧她的妝扮,有絲驚訝。碧月是侍候煌辰月的,「琉璃亭」品茗,自然見過胡姬兒。
「碧月姐!」瞧見碧月,四仔相當高興,拉住碧月的手,說︰「碧月姐,來,這是我胡姐。胡姐,這位是碧月姐。」
「胡姑娘。」碧月碴砠身。
「碧月姑娘。」胡姬兒覺得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碧月。
四仔在她耳畔俏聲偷偷說︰「老虎兒,妳該感謝碧月姐。我給妳的那塊繡帕,就是碧月姐繡的。」
胡姬兒「啊」一聲,拉住碧月的手迭聲說︰「多謝妳了,碧月姑娘,多虧妳的幫忙!」
碧月以為她說的是「琉璃亭」收拾她茶潑殘局的事,忙說︰「哪里,這是我份內的事。都怪我服侍不周,才會發生那種事,還請姑娘見諒。」
胡姬兒听得一頭霧水,看看碧月,又望望四仔,又轉向碧月,靈光忽然一閃,指著碧月叫說︰
「是妳!」難怪她看著眼熟。「妳是伺候煌公子的……」欣喜的又握住碧月的雙手,笑說︰「原來是碧月姑娘!我們早有一面之緣是吧?難怪我覺得妳眼熟!」
知道碧月是煌辰月的丫鬟,她更熱心了,眉開眼笑的。
「原來碧月姐與我胡姐早見過面了!」四仔插嘴。
碧月性情溫和,胡姬兒這麼熱切客氣,又是客,與他們下人相處毫無芥蒂,碧月心里不禁對她有三分好感。
「對了,碧月姐,妳來找劉大叔的吧?」四仔問。
「是呀,差點都忘了。」碧月輕拍自己額前。「我請劉大叔炖的蓮子湯不知好了沒有,我等著要呢!」轉頭向胡姬兒,抿嘴微笑說︰「公子特別交代的,將蓮子湯送到姑娘們園子里。」
「煌公子嗎?」沒想到煌辰月那麼細心體貼。
碧月點頭。
劉廚子在廚房里正忙,瞧見碧月,吆喝說︰「馬上就好!碧月姑娘。」
余光一閃,瞥見胡姬兒,楞了一下。
四仔早在進廚房前,便偷偷告訴胡姬兒,那盤「清炒三菇」是拜劉廚子所賜。所以,胡姬兒一進廚房就堆滿笑,親切叫說︰「劉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