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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郎虎抱 第2頁

作者︰林如是

胡姬兒仍是搖頭。

四仔跺腳。「妳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沒志氣了?雜院里的人怎麼說的?難道妳不想攀個好人家好出這口氣?依我看,煌府少爺是最合適的對象!」

無父無母,又處在復雜混亂的雜院,胡姬兒根本如月兌韁野馬,不受禮教束縛,不用說什麼知書達禮,一般閨秀該有的賢慧教養雅淑,她全沒擱在心眼里,厚顏又膽大,也不知羞怯或適當的扭捏。

就算不視門第之見,她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也直比登天之難。但烏鴉總想變鳳凰,她一心想攀龍附貴,不管阿貓阿狗,家財萬貫就好。

不幸的是,上京城大戶人家里的老爺少爺,多半年紀不是過老便是太輕;正當盛年的,妻妾成群,大夫人更是虎視眈眈。她曾賣身入某富戶為婢,想借機接近好攀上富貴人家;待見識到大老爺妻妾爭風吃醋的陣仗,她驚覺到就算她攀到一個妾的名份,想必日子也不會太如意順遂。所幸只簽了短短三期月的賣身契,剩下半個月還是靠了四仔張羅,把能賣的賣,給贖身出來。

也有牙婆替富家中介,想買她為妾。但當那半只腳已跨進棺材的福老爺,一只枯干長滿斑點及皺紋的老手覆蓋住她的,一口腐朽的氣息噴到她臉面時,她差點因為窒息而昏過去。

餅後,雖然攀龍附鳳的心仍不死,卻是澆息了許多。

這會兒,四仔居然數落她「沒志氣」!

她翻個白眼,正想開口,四仔又說︰「難道妳一點都不好奇?」

好奇,那倒是有的。不單是她,恐怕上京城有大半的人,都對煌府——對煌府的主人相當好奇。

煌府在上京城有兩家錢莊,又經營布莊、米店及兩家酒樓。雖不是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在上京城卻也算得上有頭有臉。尤其煌府在官場上饒有人脈,與官家關系良好,比起那些光有家產的大戶著實還要富貴。

有財又有勢,媒婆就不會錯過。俗語說,男才女貌。這「才」「財」相通;男子只要有財,不怕娶不到美嬌娘。怪的是,煌府主子都到而立之年了,一直還未娶妻妾。而且,為人又似乎十分神秘,沒有太多人見過他的真面貌。

便有傳言說他長相凶惡,或說他脾氣暴躁,或說他丑陋不堪,甚至身有殘缺或罹患痼疾等等。謠傳沸沸揚揚,煌府卻始終無人出面闢謠過,上京城百姓就愈加半信半疑。

「你沒听城里到處是怎麼傳的嗎?都到而立之年了,尚未曾娶妻,誰知煌家少爺是不是真有什麼暗疾,抑或長得一副牛頭馬面。」

「傳言不見得可信。那些人有誰真正見過煌少爺了?」四仔不以為然。「要不,妳親自過去瞧一瞧。」

「怎麼瞧?除了賣身為婢還有什麼法子可接近?何況,就算進去了,也不見得見得到主子。我可不要再受一次那種窩囊滋味。」

「人家說不入虎穴,什麼得虎子的。」四仔不學無術,又說得一本正經。

「要是像上回一樣,那豈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到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情況真要不對,我們再腳底抹把油,包袱捆了,溜之大吉。」

說書的听多了,那幾句詞兒四仔都會背會用了。

胡姬兒沉吟一會。四仔說得倒有道理。下下策,溜了走人了事。

「還是不妥。」再想想,溜,要溜到哪里去?

「妥!肯定妥!」四仔慫恿。「要不,妳先跟我到煌府瞧瞧。只是瞧瞧,不會損失什麼的。」

攪得胡姬兒蠢蠢欲動。她遲疑一下,終于還是點頭。

「好。就過去瞧一瞧。」

城北,朱雀大街以東,臨近天子御苑天朝宮的坊道,是上京城許多官家富戶聚集的地方,隨處可見高牆大院,高門前矗立著威猛的雙獅護府。

煌府也不例外。只不過,府門前矗立的一只是石老虎,一只是石豹子,神態且相當溫順,不若其宣蒙戶門庭前猛獅的張牙舞爪。

一輛馬車正停在煌府門前,一名身量適中的男子從容跨了出來,那馬車輕簡樸實,所以即便拉車的馬匹高大偉駿,並不會引入注目,連帶的使得那名男子也不致于太顯眼。

「少……」煌府內一名五十多歲、管家模樣的人迎了出來,見那名男子眉頭微微一皺,立即改口︰「煌管事。」

那名男子臉露贊許,點了點頭。

「辰月呢?」邊跨進門內邊問。

「月少爺在內院休息。剛送走『司坊令』呢。」

「秦世玉嗎?他又來了?」煌管事一副僥幸逃過劫難的表情。「真難為辰月了。」

「可不是。」管家附和,突然湊上前,刻意壓低聲音,語帶忠告,說道︰「我說煌管事,你現在是『管事』的身分,怎麼可以直呼辰月少爺的名諱?你沒忘了辰月少爺現在是什麼身分,被人听到了可不太好吧?」說完了還做作的擠眉弄眼一番,偏偏又表現得一本正經。

煌管事停下腳步,翻了個白眼,悻悻說︰「是是,季管家說的是。」

「這可是你自己的主意,不小心一點,到時壞了事,可別又怪這怪那的。」季管家不以為然,跟著搖頭嘆氣咕噥說︰「我真搞不懂,好好的少爺不當,偏偏自找麻煩!又不是要殺頭,本來就是男大當婚,女……」

「季伯!」煌管事沒好氣的喝住嗦得起勁的季管家。「你愈來愈嗦了。你這樣一天念三回,我的耳朵都快生繭了。」

季管家瞪凸眼,鼓起腮幫,也沒好氣。「你要是怕我嘮叨,就听我的話。我從你小時看著你長大,還把過你屎尿,現在整個煌府上下,除了我,還有誰敢說你兩句?明知道秦司坊令難纏,卻丟給月少爺應付,把人家月少爺拖下水!這也就罷了;秦司坊令也是一番好意,我就瞧不出有什麼不妥,偏生你……唉!要是不能早點給煌家添續香火,要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老爺夫人,他們把你托給我了……唉!」

唉聲嘆氣起來,一聲比一聲淒慘,就差沒一把鼻涕一把淚。

「辰星少爺,」仍苦口婆心。「你都快三十了。人家男子到這個歲數,哪個不是子女成群?像徐家少爺,也不過才二十六,就已經娶了兩房妻妾,添了三名壯丁。唯獨你跟月少爺,到現在膝下猶虛,連個妻妾都尚未娶上一房。月少爺也就罷了,他身子弱,年紀也還輕。可你不一樣。你有義務、有責任為煌家添續香火。偏生你……唉!都怪我,我辜負老爺夫人的托付!老爺夫人地下要是有靈,一定不會瞑目。我太慚愧了!我愧對他們!」

「停!」煌辰星頭痛不已。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管家季伯來這一招。

雖然名為主僕,但他們星、月兩兄弟實際上是季伯養大的,關系其實如同父子。季伯沒上過幾年學堂,比不上其它大戶人家管家的精明,不過就一個忠耿。但他在煌家的地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也只有他敢對煌辰星如此嗦。

「我想起來了,季伯,錢莊那里還有些事,我忘了處理,去去就回來。」跨進門內的腳步又踅了出去,連馬車都不坐,拔腿便溜之大吉。

「啊!?辰星少爺!」季伯提防不及,回神時煌辰星已經溜遠了。他懊惱的直跺腳。「真是!每次一提他娶親的事,就溜得不見人影。」

每次皆如此,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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