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我打算分租房間,正在找室友。我那里妳也去過,不知道妳有沒有興趣?」他一口氣說完,目光過緊地盯著她。
「啊?」因為沒預期,她一時沒辦法直接消化,呆住幾秒。
「怎麼樣?」他追問,有點急迫。
「啊!當然有。」她被他拉回神。「不過,呃,學長,你真的打算分租房間嗎?」小百姓習慣的最先只想到這個問題,沒去想他是男她是女,同居一起會出什麼問題或會有什麼不妥當。
「真的。」許志胤僵緊的姿態驟然一松,迥異方才那種刻意的輕松,輕靠著椅背,淡笑起來.「不然我干麼那麼問妳。」
「可是……」他又不缺錢,干麼分租房間找個人回去礙眼攪和?還是,上天對她真是有保庇的?
「妳有什麼問題?」
是有個大問題。
「呃,學長,你那里房間大,采光又好,離學校又近,一定很多人想租。我那個……我的預算有限——」
「這個我們可以再談。房租不是最緊要的,我只是想一個人住有點太冷清,希望屋子里多點人氣。妳什麼時候有空?我們約個時間,妳再去我那里看看怎麼樣?」
「我……」再猶豫就是笨蛋。正要開口,突然想起︰「啊,學長,我是女的,那沒關系嗎?」
有關系的是她吧?
「我沒關系。妳有關系嗎?」他忍不住笑起來。
她這才發現她那些話的蠢,才總算想到男女同住一個屋檐下當室友的不妥當。忽然猶豫起來。
「怎麼樣?妳什麼時候可以過來?」他還在笑。
他不只是臉上在笑,他連眼楮也在笑,柔軟的發絲跟著他的笑輕輕顫動,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觸模。
而且,她發現他笑的時候,嘴角會抿成一個耐人尋味的弧度;眼眸變亮,眼珠的顏色由熟茶變成生茶,深處隱生漩渦,藏著凶猛的拉力。
她看呆,不假思索,反射便說︰「我下午只有一堂課,三點便有空。整個下午一直到晚上都有空。」
如果有所謂的「美男計」,就是像這樣吧?當然,許志胤用的是「魅力」。回過神,她才知道她說了什麼。
「那好。我在大門口等妳,妳下課後直接過來。」就這麼敲定。他滿意地俯看她。
她不必費力抬頭,就又對上他變成生茶色的眼楮。
誰說男生都是泥做的?
他是用雕塑的。
存在感強烈,印象又深刻。
所以,她只能點頭。
雖然不承認,但這一刻,她想她有點被蠱惑。
第二章
陽光從窗簾的隙縫透進來,計算好似射在床頭塑料藍框的鬧鐘面上,霎時,預謀似的,鬧鐘震天價響起來。
名副其實的吵「死人」。
床頭下,薄被裹著的像木乃伊的東西,忽然由頭部地方伸出一只沒吸過多少陽光的慘白臂膀,往床頭亂搭胡模一陣。好不容易,終于模到目標物,狠狠用力一掐,掐得吵死人的鬧鐘斷掉氣。
沒十秒,那只木乃伊突然掀翻被子,露出巴掌大、看起來嚴重吸血不足、同樣慘白的臉,骷髏般黑窟的大眼溜溜楞楞地望著天花板。望著望著,猛然坐了起來。
房門外有腳步走動的聲音。煎蛋的油香由門縫飄進去,人氣煙火味十足。
滿足似的呼出一口氣,又躺回床上,望著對了將近一個月、已看得有點熟的天花板。天花板被漆成淡青的天空,還有幾朵有點閑的白雲在上頭飄著。
是的了。這是她的新房——她有點熟又不算太熟的同校學長許志胤的家。她搬到他的公寓當房客!或者說室友,與他同在一個屋檐下「同居」的生活,已經三個多星期。
這個星期開始,在許志胤沒課的早上,她都會被這樣的油香!喔,鬧鐘,引誘醒——不,吵醒才對。
扁憑那香味,她就可以勾繪出一桌子的好料。烤得金黃的土司、現榨的果汁、鮮女乃、新鮮的水果,或者中式的清粥和開胃小菜,外加煎得恰到好處的煎蛋,都是她覺得對味的東西。
她跳下床,開門出去。
「早,鐘意。」
「學長早。」
許忘胤正拿了草莓、藍莓以及花生等口味的果醬擺在桌子上,抬頭看見她,含笑打招呼。
徐鐘意掩掩口,阻止自己張嘴打出呵欠,回一聲早安。說︰「學長你先吃,不必等我。」
但實在忍不住呵欠,說到最後已經變了音調。她趕緊蒙住嘴巴,朝許志胤胡亂比個手勢,飛快沖進浴室。
也不是怕沒形象!他早都瞧見過她穿著睡衣、剛睡醒兩眼惺忪、雙目都沾了眼屎的邋遢模樣。只是,能避就避吧,留點形象也是好的。
其實,她也沒想存心遮掩什麼。雖然剛搬來時,她早上起床後都會先在房間穿戴好整齊,才出去洗臉刷牙。過後沒三天,想想要這樣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不曉得多久,一直這樣「全副武裝」也實在太累了。
所以就順其自然——呃,露出狐狸尾巴——呃,本性了。
許志胤的房間是套房,有衛浴設備,所以外間這套衛浴設備就由她在用。
搬來之前,她來過一次。當時還說人家是公子哥兒,吃米恐怕不知米價……呃,她跳一下,水溫放得太燙了。
這麼大的房子,起碼有四十多坪吧,三房兩廳外加兩個衛浴設備,采光好不說,隨便朝窗外一望便是青山藍天綠水,而且離捷運站不遠,交通相當方便。難怪,他們那回來看得都挺羨慕的。
實在,這麼大空間,只住他自己一個人,真有點奢侈。她知道蔡頭和他學妹洪心怡都在打他公寓的主意。
可偏偏許志胤他……
沖好澡,她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將換洗的衣服丟進她的洗衣籃子里。忽然覺得不對,又回頭撈起剛丟下的衣服!籃子是空的?昨天她丟在里頭打算今天晚上才一起洗的衣服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了?她覺得納悶。
這屋里就她和許志胤兩個人!
實在想不通。
走到外間,許志胤正將一籃子的衣服,一件一件放進洗衣機里。她眼尖,他手上正拿著的那小小白白的布料,相當眼熟……啊!可不是她昨天換下的小丁內褲……
「學長,你別——」她大驚失色,瞬間脹紅臉,撲過去一把搶下包在他手中的那片小小可憐的布。
都說他功課家事一把抓,學業家務都出色,是新新好男人。但好到連內褲都幫她洗的地步,未免也太那個了吧!
「怎麼了?」許志胤拿那雙難得沒近視的深褐色眼楮瞧著她,對狀況似乎有點不了解。
「學長,你別……我的衣服,呃,我自己洗。」
許志胤深褐色的眼楮乍看濃烈不透光,在陽光下,卻是像水晶清澈會吸光的那種。這在第三次看見他時吧,她就注意到了。
被這樣一雙眼楮看著,還能說什麼?徐鐘意只覺得困窘比抱怨還多。
「這個啊,妳別客氣。反正我也剛好要洗衣服,只是舉手之勞。」許志胤好脾性地一笑,順手撥開垂到額頭前的一撮發絲。
他的頭發軟軟散散的,半干不干,才剛梳洗不久,尚未吹整,所以有幾綹不听話的垂落到額頭。身上穿一件夏季薄料的白襯衫,隱約露出飽吸陽光棕色的肌膚,真有點性感。
可是他自己許是不自覺,不然他不會還那樣對她笑。
徐鐘意覺得不自在,吶吶說︰「這樣……不好意思。我自己的衣服應該自己洗。」
雖然沒有訂立所謂的生活公約,但和一般的房東房客租約模式一樣,一搬進來,她就很自動自發。許志胤允許她用屋內所有的設備,冰箱、廚櫃都空出一層給她使用,所以她自己購買生活必需品,自己開伙;個人的衣物當然自己清洗;用過的廚具也會立刻清洗干淨;自己的房間當然自己整理;公共區域則很有默契地輪流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