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英英在她算是書房的房間里,蹲跪在書櫃前,書櫃底層拉開,一本藍皮相簿擱在一邊地板上。
「你什麼時候藏了這個?」最底層,用塑膠帶套好,還上了護貝的照片,移去了上頭層層掩蓋的字典和過期記事簿,像剝了皮的魚似完全暴露。
徐愛潘一言不發,一樣一樣將字典和記事本歸放回原位,合上櫃子。
胡英英搖了搖頭,抱著相簿走出去。
徐愛潘又回到客廳時,胡英英已經跟李雲許指著一堆相片又說又笑。忽然,胡英英的話糾住她的神經。
「阿潘高中時,暗戀一個在省斑教書的男老師,痴心得很。看,她這些照片,表情都那麼憂郁,顰眉蹙額,可憐的一顆少女芳心。」
「英英!」徐愛潘臉色微變。
「哦?」李雲許眼瞳窄起來,像感興趣。
「我也不知道她喜歡沈冬青哪一點,反正少女情懷總是詩。不過,阿潘膽小得很,只敢偷偷看人家。沈冬青是教英文的,偏偏阿潘的英文又爛得可以!」胡英英邊說邊笑,完全是閑嗑牙的語氣。
「英英,你不要胡說八道行不行?」
徐愛潘的局促不安,李雲許看在眼里。他拉她過去,笑說︰「放心,我不會吃醋的。」
胡英英瞄他一眼。勾勾嘴角,忽然說︰「阿潘跟悶葫蘆一樣,一星期出門不到一次,我怕她患自閉,拉她出去逛街,結果她那個老古板,買東西一定付現金,不肯用你給她的卡。那張卡亮金金的,都是擺著好看的。」
李雲許立刻轉頭對徐愛潘說︰「想買什麼盡量買。給你那張卡就是要給你用的,嗯。」
「嗯。」徐愛潘溫順點頭。不管李雲許說什麼她都不想反駁,只是轉頭對胡英英皺眉頭。
胡英英還在笑。「她嘴巴說是,回頭還是把卡放在神明桌供起來。我看你干脆匯入她戶頭,或者干脆給她現金用還比較實際。」
李雲許保持微笑的笑,沒有特別的表情,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快。
「你覺得怎麼樣?阿潘。」還詢問徐愛潘的意見。
徐愛潘有些尷尬。繼而一想,也好,關系明確一點,都沒負擔。要那些抽象的東西,李雲許麻煩,也會給得為難,且她要了也沒用。要錢,具體一點,看得著模得著,並且不會像那些什麼心啊情牽牽絆絆的。
「隨便你吧,我都行。」說隨便,是明確回答應允了。供養的關系正式確立。
「那好,我把錢匯入你戶頭,卡你還是留著用,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李雲許親匿地親她一下,沒有絲毫覺得徐愛潘貪圖他金錢的不快。
「你們慢慢聊吧,我回去了。」胡英英轉身要走。
「不,你陪阿潘聊,我還有事必須回公司了。」李雲許站起身。「阿潘,過兩天我得出國一趟。你想要什麼?我買回來。」
「不用了,謝謝。」
「不必跟我客氣,想要什麼盡避說。」
這是供養者該有的慷慨。那麼,徐愛潘歪頭想一下,說︰「香水好了,你送我的那一款。」她就有討他歡心的義務。
「香水?」李雲許笑起來,親親她。「我知道了。」
徐愛潘送他到電梯口。回到屋子,劈頭便說︰「小姐,拜托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亂說。」
「干麼?這種表情!」胡英英伸出兩根指頭撥開她皺成一團的眉頭。「我在替你爭福利,你懂不懂?不然,你以為我那些贍養費是怎麼來的?」
「喝,你倒成了我的經紀人。」
「這樣有什麼不好?不爭名份至少要有實利。」
徐愛潘不跟她抬杠,只說︰「以後不要再提沈冬青的事了,我實在不想听。」
「你這是鴕鳥心態。算了!我知道了。」胡英英甩甩手。「有什麼喝的?我渴死了。」逕往廚房走去。
想到自己回來後還沒喝任何東西,徐愛潘便跟過去。剛到廚房口,便見胡英英拎著她的富維克,邊扭開瓶口邊嘮叨說︰「你怎麼老是喝遣種東西,找不到一點有味道的。算了!我渴死了。」張大嘴巴,不文雅的就著瓶口便咕嚕喝了一大口。
「英英──」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噗!」胡英英嘴里大口水不衛生地噴出來。本來就大的眼楮瞪得比十塊銅板還大。
「徐愛潘!你這是什麼鬼東西?!」
「誰教你問也不問一聲,隨便拿就隨便喝。」徐愛潘將富維克拿走,另外倒一杯水給她。
「我哪知你在里頭裝這種鬼東西的!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老是見你袋子里揣著一瓶,該不會都是吧?阿潘,你可不要變成酒鬼,酒精中毒才好。」胡英英大驚小敝,漱口水,洗掉嘴腔里的酒精味。
發神經的徐愛潘,礦泉水瓶里裝的竟然是伏特加,沒色又沒味,魚目混珠的,她怎麼會知道,還怪她「隨便拿隨便喝」。
「知道啦。你不要像生火了一樣好不好?」就是親姊妹也沒這麼「要好」,奇怪胡英英干涉得理所當然。
「你不要嘴巴說說敷衍我。喝咖啡你嫌苦,喝這東西就不苦了?」
「這很貴的。」徐愛潘忽然冒出一句不對題又不合時宜的話。
「貴你還買!」胡英英白她一個大眼。「哪天你酒精中毒不要來找我。」
「那你咖啡因中毒也不要來找我。」
「正經一點,阿潘。你要喝上癮,真中了毒就麻煩了。」
怎麼听起來好像在說她自己的咖啡癖?胡英英不擔心她自己喝咖啡喝上癮,倒替她杞人憂天喝酒喝中了毒。上癮和中毒原來還是有一點不一樣的吧?上癮屬半是心甘情願;中毒則帶那麼一點身不由己。
面對胡英英的一本正經,她不置可否。
第四簿別再憧憬3
燈光暗,窗簾拉上,李雲許的手擱在她的腰月復,長腿一只跨過她的雙腿,身體半融合的與她的貼著。他身上沒有一件衣服,她也什麼都沒穿。
身體內還殘余他的熱度,鼻息仍急促,感覺卻已變慵懶。她不想動,李雲許卻要她動,他翻過她的身,讓她身體疊著他的,雙手擱在她的臀上。
這姿態真不堪。她動一下,落身沒成功。便罷。他想怎樣,便就怎樣,安份貼著他。
「這樣不重嗎?」忍不住還是問一句。她偏瘦,但還沒瘦到等同羽毛的輕。
想她睡覺,棉被稍重一點,就壓得她覺得透不過氣。有時他壓在她身上,負荷太重,她覺得不舒服。所以,他便換個方式,讓她疊壓他身上?
「你像只小貓一樣,怎麼會重。」擱在她臀上的手並不偷閑,在她大腿和臀間輕輕摩挲。
這算調情嗎?男人喜歡把女人形容像貓,李雲許也不例外。徐愛潘索性伸出手指刮刮他的臉,然後舌忝舌忝他臉頰。
「這樣更像了吧?」
「不。像小狽。」李雲許好心情笑起來。他翻個身。這回,換她被疊在他身體底下。
「你好重。」泰山壓頂差不多就是這樣。比蓋了二十斤又日久硬化了的棉被還要難透氣。
看得出他眼里又升起的欲情。說︰「你今天不回去嗎?」提醒他。更深了。
「要。」這麼說,卻似乎沒有離身的意思。
「真的不早了哦。」她再提醒。
李雲許這才翻身坐起來。她但覺呼吸整個順暢。
「下個月我要到德國參加書展,然後轉到巴黎,大概會花上半個月的時間。你想要我帶什麼?」
「香水。」不知道他跟那個模特兒會是怎麼說。跟他太太呢?她突然好奇起來。
「就這樣?」
徐愛潘懶懶嗯一聲。不知道李雲許是否也是準備了這樣一間公寓包藏起那個模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