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熱,沈冬生一回來就把襯衫上半的扣子松開。起先沒留意,這時若把扣子扣了,太落於形跡,乾脆不理它。
「你一個人在外頭,要好好照顧山自己的身體。」留了心,越看他越覺得她蒼白。「我看你好像縮水了。」
徐夏生笑起來。「你當真在查采我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啊?」
「這沒什麼好笑的。你真是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難得我們人類生活能過得這麼舒服……」
「哈!講到『人類』了。」徐夏生還是笑,抬杠說︰「你放心,少我一個,人類也不會絕種的。其實人類滅亡了又怎麼樣?人類滅亡了,並不代表地球跟著完了。相反的,生生物物得以得到救贖,永垂不朽。」
「偏激鬼!」沈冬生也笑。「人類滅亡了,我完了,你也完了,那還有什麼意思?」
說完,他立刻覺得不妥,這話太曖昧。
徐夏生好像沒有听出話里的敏感,說︰「大家一起完蛋,天下太平剛好——」「滋」一聲,燈光忽然熄滅。她「啊」一聲,跟著哈哈笑出來。
沈冬生起身檢查開關,這一回連小燭光也不亮。
「真的壞了?」徐夏生走到他身後。
「嗯。」他回身,聞到淡淡的香味。「你擦了香水。」他送她的那款。距離這麼近就聞到了。
「擦了一點。我還以為聞不出來。」
沈冬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空氣突然就頓住,緊繃起來。
徐夏生說︰「我該走了。不好意思,打擾你這麼久。」
沈冬生想使氣氛輕松一點,玩笑說︰「這麼客套!知道打擾了,就別那麼晚來吵我睡覺。」
徐夏生知道他在開玩笑,沒有回嘴,只是笑說︰「謝謝你的熱開水。看到你,我很高興。」
「你高興,我可就慘了。看,這麼晚了,我還得送你回去。這樣一來一往,我看都耗到半夜。」
「那你就不要送。」兩個人就站在門邊。
車鑰匙被他丟在桌子上。沈冬生模黑過去,不小心踢到桌腳,他皺一下眉,伸手模索鑰匙。
徐夏生站在門邊說︰「其實你應該不要理我,這樣我才能自憐自艾,茶飯不思,朱顏空消瘦。」咬文嚼字、裝模作樣的怪誕,反倒不知她真正的心思。
「瘦成了皮包骨怎麼辦?」沈冬生笑出來。抓到了鑰匙。
他走向她,伸手去開門。她看他走近,也伸手去開門,踫到了他的。兩個人都在等對方先縮回去,結果誰也沒有動。
之前緊繃的空氣忽然拉得更緊;壞掉的電燈也沒有復明的意思。氣氛嘩地蓋落一層詭異曖昧。
徐夏生順勢抓住沈冬生的手臂,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親吻住他的唇。
無法多想了。她的舌頭一探觸進他的嘴里,沈冬生的舌立刻卷吻住她的;雙臂自然的環抱住她,縮緊,將她整個人全部樓納在懷抱中。
他身體的重量壓迫給她;她身體的重量也反觸給他。她雙手攀勾住他脖子,臉頰貼著他的胸膛,濕熱的嘴唇親吻他的胸膛。
「夏生,別……」沈冬生拉住她的手,拉開一點空隙。
徐夏生抬起頭,手臂仍軟軟搭在他肩上,熱溫的手指來回在他脖子的脈搏游動。
「我如果是吸血鬼,就在你這里咬個洞,把你的血都吸乾。」張嘴真的去咬他的脖子。
當然,只是輕輕。她的身體全靠在他身上,他一呼息,她脖子間散出的香水味就竄進他鼻腔。他忍不住把臉埋在她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氣。
「可借你沒有尖銳的牙齒。」他用力吸吮,在她脖子留下親吻的痕跡。
他知道不能這樣做,也沒想自己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可是偏是做了。吸血鬼吸人的血大概就是如此吧。他又用力吸吮,感覺她的手用力抓緊了他的肩頭。
壞掉的電燈還是不會亮,外頭也沒有月亮。沈冬生抬起頭,徐夏生仰頭望他,兩眼又那樣相對了。
他伸手在她脖子他吸吮的地方摩掌;她反手抓住他的手,去咬他的手指。不管什麼話,都不再說。
※※※
又是答錄機在回話。唐荷莉皺眉按掉電話。
沈冬生不在學校,不在家,也不在蔡清和那里,她想不出他會跑去哪里。已經放暑假了,沈冬生應該不會太忙,偏偏這些天她老是找不到他。她漸漸有種掌握不住他的感覺,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過去看看好了。」她伸手招計程車。
「唐小姐!荷莉小姐!」路邊有個女人出聲叫她。
唐荷莉回頭,有些訝異。「王小姐。」那麼巧遇見王月霞,她連忙堆起笑容。
「要回去嗎?」王月霞提著大包小包走過去。
「欸。剛要叫車。」
那一天大家一起吃飯,她覺得王月霞這個人挺文靜的,不大愛說話的樣子,感覺很傳統。
「王小姐要去蔡老師那里是不是?」她看王月霞提著大包小包,忍不住打趣。
「是啊。」王月霞不好意思的笑笑。
「王小姐要不要」起來?我正好要叫車,順道送你過去。」
「不用了。」
「別客氣。」唐荷莉笑容滿面,「好像很重,我幫你提一點。」
「不用了!不好意思!」王月霞推辭,頓一下,忽然吞吐說︰「呃,唐小姐,你跟沈老師……」欲言又止,像有什麼難言。
「怎麼了?」唐荷莉追問。
「呃,是……可能我搞錯了也說不定。」王月霞先墊個話頭,吞吞吐吐把那天看到的告訴唐荷莉。
「我想,」又加但書︰「那可能是沈老師以前的一個學生而已。也許我太多心,你別在意。」
哪個老師會送花給從前的學生?唐荷莉的心直往下沉。
「謝謝你把這件事告訴我。」
王月霞說︰「唐小姐,因為女人的立場,我告訴你這事,是希望你留意一點。不過,你也不要太在意,有不同性別的朋友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不過,你知道對方是誰嗎?冬生有沒有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沈老師什麼都沒說。」王月霞提提手上的東西,「對了,你要不要一起過來?我買了太多的東西。」
「不——」唐荷莉原想推辭,繼而想蔡清和可能知道什麼,改變主意說︰「不好意思,那會不會打擾你們了?」
「一點也不會,你別這麼說。」王月霞腮幫一下子紅了。
唐荷莉揮手招計程車。心里一直在追疑那個和沈冬生踫面的女孩會是誰;心頭一個大疙瘩十分的不舒坦。
※※※
「那個女孩是誰?」蔡清和邊問邊喝口啤酒。
天氣熱,不好吃火鍋,改成豆干鹵菜配涼啤酒。
「誰?」沈冬生也只是喝啤酒。
「你還裝蒜!」蔡清和瞪眼。「我全看到了。她就是你時不時發熱病、擱在嘴巴里的叫什麼生的,是不是?」
「夏生。」沈冬生悶悶開口,又啜口啤酒,「徐夏生。」
他想的果然沒錯。蔡清和夾塊豬耳朵,想想又放下去,說︰「不是我說,我實在搞不懂,我看那女孩普通得很,沒什麼特出的地方。」依他看,唐荷莉要成熟漂亮許多,也比較有女人味,都會感十足。
沈冬生只管喝酒,不說話。
有些女人,像唐荷莉,魅力是外顯的,輕易就讓人感受到她的熱量,吸引大把的目光;但有一些,只會——也只願對自己有意的人撒嬌,顯露風情。在花店前徐夏生對他的側臉那一望及狎膩的笑容,還有她輕刮他脖子、輕咬他脖子的親昵大膽,他原也是想像不到。
當然,他不能跟蔡清和說這些。唐荷莉的確成熟漂亮,他沒說她不好。只是,他忽然意識到,感情和,原來都是非理性的。他想像的徐夏生的模樣。如果她妝扮起來,會有不同的風情性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