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施老師這麼熱心。」
「哪里。」施玉卿很快恢復平常的神色,說︰「那我先走了。下次有機會請我喝喝你用洗筆筒泡的特別咖啡吧。」又笑一下,識趣的走了。
施玉卿前腳一走,王淑莊後腳就進來。
「在忙?」王淑莊年輕,跟唐荷莉差不多,有唐荷莉的影子。
「還好。」
「想跟沈老師借下午的課,沒問題吧?」
「當然。」沈冬生點頭,忍不住開玩笑︰「把課都借出去,我樂得清閑睡大頭覺。」
「所以還是你好。」王淑莊笑著附和。「對了,沈老師,你這個星期五晚上有沒有空?我剛好有兩張音樂會的票——」
「星期五?不好意思,我剛好有點事。」
「這麼不巧。沒關系,下次有機會再說。」
社會化久了,都知道怎麼應對人事,自己不尷尬,對方也不為難。像施玉卿和王淑莊,都懂得維持一定的矜持;但徐夏生,連矜持都不要了。
他把咖啡倒掉,又重新泡了一筒。他不是頂愛喝咖啡,卻酗咖啡。別人酒精中毒,他是咖啡因中毒。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躲在這里。」蔡清和像逛菜市場一樣逛進去。
「這地方倒變成觀光熱門地區了。」沈冬生諷刺一句。
蔡清和充耳不聞皺眉說︰「又在喝那種東西!你要喝,也別用洗筆筒裝,衛生一點!」
「老頭子就是羅嗦。你又叫學生自習了?」
「考試。我只走開十分鐘。嘿,你女朋友打電話找我。」
「荷莉?」沈冬生愣一下,「她找你做什麼?」
「你不知道?她說在你的電話留了言,不曉得你听到沒有。她要請我跟……呃,王月霞吃飯,說是大家一起聚聚。」
這兩天太累了,那通留言沈冬生沒有听到。
「她是不是說要請你跟你的『女朋友』,四個人一起吃飯?」這種事像是唐荷莉會做的。她想得出來。她要熟悉他的朋友,進入他另一層面的生活。
「呃……」蔡清和有些尷尬,的確是如此。
「什麼時候?」沈冬生問。
「今天。」
「干嘛這麼趕?」
「她說會跟你聯絡。」
那意思就是要沈冬生打電話給她。
「好吧。我待會打電話給她。你知不知道王月霞喜歡吃什麼料理?跟她聯絡過了沒有?」
「你真的要去?」蔡清和瞠目問道。
沈冬生挑眉反問︰「我以為你跟荷莉說好了。」
「我哪敢!這頓飯這麼一吃,就差不多完了。你女朋友的意思你不會不曉得吧?」
「我以為你跟王月霞定下來了。」
蔡清和苦笑起來。「她現在沒事就過去幫我收拾煮飯,好像都覺得理所當然。我看,我這下大概是逃不了了。」
「你如果不喜歡,拒絕不就好了?」
「也不討厭。一開始沒想太多,慢慢就變成這樣了。」
「你爸媽那邊都知道了?」
蔡清和點頭。「有回我媽打電話來,剛好王月霞接了,所以,這下我是逃不了的。」
「你讓她接你的電話?」
「唐荷莉不會自己主動幫你接電話嗎?」蔡清和反問。
一旦關系接近到某種距離,女人自然就會很主動的查看男人的信件、接听他的電話,在他的生活里處處插一腳。
「那麼,你到底去不去?」沈冬生一口氣咕嚕灌了一大口咖啡。
「你呢?」蔡清和反問。
沈冬生又灌一大口咖啡,「還能怎麼樣」的表情。
「那我就跟王月霞聯絡。」蔡清和點個頭,然後說︰「那種東西少喝點。嘖,苦得要命,有什麼好喝的!」
沈冬生露出跟咖啡一樣苦的笑,又灌了一大口。
「當心胃痛。」
「那就名正言順不用去吃這頓飯了。」
蔡清和認真盯他一會。「我看你也不怎麼情願。」頓一下,又接了句︰「熱病還沒好嗎?」
沈冬生白他一眼,又去灌咖啡。
十多天有了吧?徐夏生一直沒再找他,連電話也不再打。他想應該就是這樣了,也沒有特別的傷感,只是偶爾心中那種空蕩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惆悵。
她留在他舌腔里的那吻觸,到現在他還忘不掉;甚至那麼一舌忝,他似乎還可以嘗到她口水的味道。她身體貼著他身體的重量感,他也仍然感受得到;她牢牢勾著他脖子的那纏繞,當然更抹滅不掉。
他甚至還因此作了夢。一閉上眼,全是她壓在他身體上的那奇異的重量感。
「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輕。」蔡清和又危言聳听。
沈冬生不想跟他抬杠,趕他離開,說︰「好了,你快走吧!不是說只能走開十分鐘?還在上課呢。」
蔡清和白白眼。「你不必急著趕我,我會走的,真是——忠言就是逆耳!」
看沈冬生又在皺眉白眼,他正色說︰「說真的,我當然是站在你這一邊。不過,你自己可要好好想清楚,要不然,一回頭已百年身,很麻煩的。」
沈冬生沒立刻回答,喝口咖啡,忽然說︰「哪天去看夕陽。」
「跟你?神經!」蔡清和又翻白眼。
「說的也是。」沈冬生笑著又去喝咖啡。
一頭金發的小王子,最後不知回到了B612星球沒有?他最後是否又見到了他的玫瑰?
還有,B612星球上,有沒有咖啡?
第九章
那頓飯,最後沒吃成;結果依唐荷莉的意見,改在周末到沈冬生的住處,由唐荷莉和王月霞下廚作菜。
「天氣真熱!太陽曬得簡直教人睜不開眼楮。小沈,你車上有沒有紙板什麼的,讓我擋擋太陽。」蔡清和坐在駕駛座旁咕噥著。
因為唐荷莉要上班,王月霞的學校也剛好周末有活動,便決定下午接了王月霞,再轉去飯店接唐荷莉。蔡清和的車子正好送去修理,乾脆和沈冬生一道。三點多了,小學的活動差不多該結束,沈冬生將車子停在校門附近,和蔡清和在車內等王月霞出來。
車子停在路邊,對街商店的陰影遮不到這麼遠,西曬的太陽正好毒辣的斜穿進擋風玻璃,不僅熱,反射的陽光更讓一切發花似的看不清。
沈冬生丟個面紙空盒給蔡清和,調了調遮陽板。這樣做其實也沒多大用處,但只要不直射到眼楮,感覺就不會那麼刺眼。
「怎麼那麼慢!」他們等了差不多快十分鐘了。蔡清和不禁又咕噥。
「你還是進去看看好了。」
「我看還是再等等。」蔡清和忙不迭搖頭。
若是進去,就會踫到王月霞的同事,一堆羅嗦煩人的寒暄免不了,累死了。所以,咕噥咕噥,他還是耐心再等等。
沈冬生把冷氣開到最強,手指無節奏感的敲著方向盤。對街一排商店,便利商店、花店、書店、美語補習班等一家挨著一家。花店正對著校門口,店門外擺了一簇簇的鮮花,各種花卉都有,最突出的還是玫瑰。
有一款藍色的玫瑰,冷艷極了,但看仔細,只是花朵邊緣一緣天空的藍,花身紫白,接近紫色的玫瑰,藍的相當不徹底。這個世界上,還是沒有他渴望的那種藍玫瑰。
盡避如此,那簇藍玫瑰擱在那,還是惹眼極了。一個女孩走近,正彎身看著那簇玫瑰。她背對馬路,白襯衫、破舊的牛仔褲、稍亂不服貼的頭發——
徐夏生!
沈冬生險些叫出來。
他怕看錯了,又仔細看幾眼,沒注意蔡清和在說什麼。
丙然是徐夏生沒錯。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他丟下蔡清和,匆匆開門下車。
「喂,你要去——」蔡清和連話都來不及好好問完。他覺得莫名其妙。看著沈冬生穿過馬路,快步走到花店,停在一個穿襯衫的女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