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楊舞語氣平靜說︰「等少康匯錢來之後,我們就分手吧。我走我的,後果我自己會承擔,絕不會拖累你們。」
「你在胡說什麼!你一個人太危險了。」嚴奇月兌口便反對。此刻他顯得十分冷靜,關懷之情抑制了暴躁之心。
「你還是想回去台灣嗎?楊舞。我說過,這樣會——」
「只要我不去找他們,不跟他們聯絡就沒事了。」楊舞打斷塔娜的話。「我想過了,這是最好的方法。塔娜博士,謝謝你和嚴奇救我出來,而且對我多方幫助。但現在,你和嚴奇應該多為自己打算,不必再考慮我。」
「你不跟我們走的話,你一個人打算怎麼辦?」塔娜問。「你一個人又打算怎麼回去?」
「大搖大擺的回去。買張機票,光明正大的從海關進去。」楊舞說︰「他們一定沒想到我會這麼做,以為我會四處逃避躲藏。」
這真大膽的想法,但也不無可能性。
「不行,我不答應,我不會讓你離開的。」嚴奇反對。「你其實是想擺月兌我,對不對?楊舞,你心里始終——」他咬咬牙,突然停住。
從千年前就是如此!不管他對她再怎麼痴意挽留,她的心始終向著宗將藩——
啊!他猛然抓住頭,心中掙扎沖突不停。這是「嚴奇」的殘念,他應該已經擺月兌了才對,怎麼還會……他是六九!他是六九!不是「嚴奇」的替身傀儡!
「六九……」塔娜探問一聲。
「我沒事。」嚴奇很快恢復正常,起身說︰「反正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你也休想到希恩潘身旁。」說完,轉身出去。
「嚴奇!」楊舞望了塔娜一眼。
塔娜沒有特別的反應,像是早預料會如此。
「放棄吧,楊舞。」她說︰「這是命運。你的命運,也是六九的命運。」
「不,」楊舞搖頭,似在擺月兌一種束縛。「沒有什麼命運這回事。如果我什麼都不做,屈服在它的禁錮下,那就真的完了。」
「但你能怎麼做?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個舉動,也許就會連累到許多人。」
「不會的,我絕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我們分開而行是最好的方法,我也不想再這樣一直逃亡下去。」
不管語氣、態度,楊舞都十分堅決。
「那麼六九呢?」看楊舞絲毫沒有軟化的意思,塔娜終于提出這個問題。
一開始就是因為嚴奇,她才會跟著救楊舞的。嚴奇受限于原體的記憶意識,對楊舞始終有放不掉的執著著。而今加上希恩潘,加上其它一些糾葛,事情已不再那麼單純。
「我出去找他。」楊舞走向門口。
「楊舞!」塔娜叫住她,請求說︰「請你別傷害六九。」
楊舞瓷器白的臉龐,在螢光燈下顯得有些冷凝。
「難道你要我去愛他嗎?塔娜博士。」
不等塔娜回答,便開門出去。
塔娜瞪著楊舞消失後留下的空白殘影,突然發現到揚舞在無法選擇、不得已情況下,會有的冷酷殘忍。
但楊舞已顧慮不了那麼多。她找到嚴奇。他面對停車場站著,即使在黑暗天空下,仍有相當強烈的存在感。
「嚴奇。」楊舞走過去,和他並肩站著,望著他在凝望的黑暗,這跟一千年前的天空沒有兩樣,但「他」身在另一個大陸,人事全非,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是做何感想。
「也許我該叫你六九。」楊舞想想改口。
嚴奇看她一眼,說︰「你想說什麼?」
楊舞輕輕吸口氣,輕聲問︰「嚴奇,你喜歡我嗎?真的喜歡我嗎?」
「我——」嚴奇愣一下,隨即皺眉,眉目間柔情冷漠皆有。
在他內心,仍然強烈感覺得到千年前的痴情意愛,是那麼不悔執著。但另一方面,他又抗拒著。六九不是嚴奇!他只是想奪取他該得的。
「我不管你是嚴奇,還是六九,」楊舞繼續說道︰「但我是楊舞,不是你心目記憶中的‘銀舞’、就像真的如塔娜博士所推測的,我可能曾經匪夷所思地進入時光隧道回到過去,和一千年前的你,或者說那個意識的原體有過交集,那也已經過去。你帶著‘他’——嚴奇的記憶及意識被復制再生,但你畢竟不是他,對吧?就算那是你的‘前世’,但我卻沒有那段記憶,沒有相等的感情。」
她轉身面對嚴奇。「我不要什麼前世,六九。我要活在現在,活在現下這一刻,不要被與現下這個生命毫不相干的人生阻礙。相信你也不願被它束縛吧?」
嚴奇瞳孔冷縮起來。「你要跟我說的,就這些?」
楊舞點頭。
嚴奇審視什麼似看了她好一會,說︰「我問你,你真的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嗎?」
楊舞沉默片刻,說︰「我承認,有時在睡夢中我會看到許多影像。有你,有希恩潘,身著古代服飾的中國士兵,很亂。」
「那你都知道了吧?」
「什麼?」楊舞抬頭,似是不解。
嚴奇緊盯住她雙眼,一字一字說︰「知道他——那個懦弱的家伙殺了你,害死宗將藩。」他用第三人稱稱呼原體「嚴奇」,顯然復制體六九的自我意識抽離開來。
楊舞沒說話。嚴奇突然手扳住她下巴,板起她的臉,獰笑一下,說︰「那個家伙寧願放棄江山,拼死也要留住你,你想我會那麼簡單就讓你離開嗎?」
「你——我不是什麼‘銀舞’啊!」楊舞企圖掙扎,沒能掙開。
「不管你是誰都一樣。」嚴奇冷冷說︰「听好,我絕不會把你讓給希恩潘的。有本事,他就過來搶。但如果他敢來,我一定會殺了他。」
映在嚴奇冷冰的眼眸里,除了汽車旅館霓虹的燈影,還有一股四狠的殺意。
楊舞說不出話,仿佛看到另一個希恩潘。
***
宗將藩……
銀舞……你別忘了……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咻!一枝箭飛射而至,穿透他胸膛,半空瞬間爆亮一陣火花——
希恩潘猛然睜開雙眼,額前冒滿冷汗。映在他眼簾的是沙發、台燈、掛著油畫的牆;嵌在天花板內的日光燈一閃一閃,發出持續的嗡鳴聲。
原來是夢!他松口氣,頹然靠往桌緣,伸手支著頭,覆蓋住額頭。
那個呼喚「宗將藩」的人是楊舞沒錯,印象越來越強烈。而那個呼喚「銀舞」,被亂箭射穿身亡的人……這種怪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有前世?
希恩潘猛然站起來,適巧喬頓敲門進去。
「希恩潘先生,」喬頓說︰「你找我?」
「查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任何線索?」希恩潘就勢坐下,臉上無表情。
「嗯,還沒有。我再次調查塔娜博士的身家背景及所有關系人,追查她可能逃亡的去處,到目前為止尚未有任何發現。我猜想他們極有可能偷渡出境。我已將他們三人的照片傳至全國各分部,要求他們一有消息就與我聯絡。」
希恩潘點個頭,問︰「依你看,他們有可能逃往哪個方向?」
喬頓說︰「這很難說。不過,如果在偏僻的小城鎮,六九和那名東方女孩都是很顯眼的人,很容易引起注意。我想,最大的可能,塔娜博士會將他們隱藏在人群中。這麼推想,他們逃往大城市的可能性就提高。」
「你這麼說極有道理。立刻加派人手到亞裔人口居多的城市。」
「是。六九和那名女孩在這里無親無故,全靠塔娜博士的幫助,所以只要我們能掌握住塔娜博士的行蹤,一定就能抓到他們兩人。我會重新再徹查塔娜博士的背景關系。」
的確沒錯。楊舞和六九都不是本地人,對這塊土地都十分陌生,一切都必須仰賴塔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