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話,他甩開楊舞,不再多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第五章
"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作夢!我們成功了,博士!"
"貝塔"實驗室里,塔娜跟著站在希恩潘及羅斯林身旁的野澤和史文生,居高臨下,隔著強化玻璃,情緒亢奮,甚至雀躍地注視隔離室內那名沉睡的男子。
先前他們已經對他做過詳細精密的檢查,計算機分析結果顯示一切正常。
"得等他醒來才知道。"野澤狹長的陰鷙眼閃著奇異的光芒,透露出蠢動的興奮。
從十七號實驗體取下的,編號六九細胞,轉殖分化成胚胎後,便呈休眠狀態;而後胚胎活化,以驚人的速度生長,短短幾星期內,由胎兒長為成人體,順利月兌離培養皿而獨立。六九是他們在幾千幾萬次的試驗中,唯一成功長成人類體,並且生存下來的。更駭人的是,他是由抽取死體細胞染色體復制而成的。
但這都不是重點。野澤興奮得幾乎要摩拳擦掌。
重要的是在六九醒來後的情況。
六九月兌離自然孕育生命的程序,經由人工科技復制而生,一下子跳開生物體嬰幼期及青少年期學習應付生存的知識與技能階段,直接以成體接觸面對這世界,結果,他會變成是一個空有成人體架而內在實為無知無能的嬰兒般白痴,還是,他會帶著復制自本體腦基因里的所有記憶智能而再生?
這才是最重要的,才是實驗成功與否的中心。野澤瞇長了眼,幾乎迫不及待。
如果只是復制出一個如嬰孩般的成人白痴,那完全沒意義。他在六九胚胎植入了一些強化及優化腦部的基因,所以六九體內比所有人類都多出許多原本不存在的基因。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六九醒來後,這個身帶強化基因的"超人類",會是怎樣的情況。
"听你說實驗大有進展,沒想到會是這種驚人的結果。"希恩潘嘴角有絲擰笑。"博士,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在六九胚胎植入許多強化腦部的基因,但沒想到他會成長這麼快,實在出乎我意料之外。"野澤說。
"你在胚胎內加入強化基因?"羅斯林皺眉。這樣實驗就不準確了。他們不知道這是強化基因導致的結果,還是原體細胞的作用。
"六九原本一直呈休眠狀態,幾乎沒有活化的可能,我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對羅斯林的詰問,野澤面無表情響應。
"你不必擔心,羅斯林先生。"史文生插嘴說︰"博士是個天才,有他在,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六九的狀況,都在博士的掌握之中。"
"最好是這樣。"羅斯林說︰"我們要確切掌握實驗的確然性,不希望有任何的差錯。"
"羅斯林,"希恩潘眼色一沉,說︰"你干涉的未免太多。CZ計畫我交由野澤博士全權負責,你不必太多話。"
"是的,希恩潘先生。"羅斯林踫了一鼻子灰,閉緊嘴巴。他是"艾爾發"集團的總秘書長,直接對總裁希特潘負責,希恩潘卻絲毫不留情面。
"哈哈。"野澤陰陰地干笑兩聲,說︰"希恩潘先生,你不必指責羅斯林先生,他什麼都不懂,只是多給他難堪。"
听野澤這麼說,羅斯林臉色不變,灰藍的眼珠卻凝凍起來,更像灰化了的玻璃珠。
野澤口氣一頓,表情一轉,說︰"一切等六九醒來就能知曉了。"
"什麼意思?"希恩潘問。
野澤說︰"六九跳開嬰幼期,直接長成成體;不過,培養皿沒有提供入世必備的智識和技能。如果只是復制出一個如嬰孩般的白痴,那就完全無意義。但如果──"他停頓下來。
但如果是一個帶有原體智識記憶和技能的再生體,就有趣了。
"這倒有意思。"希恩潘眼神閃過一抹邪氣,陰險笑起來。"你想他什麼時候會醒來,博士?"
"我也不知道,只能等了──"
野澤話還沒說完,塔娜忽然叫起來說︰"博士,你看!"伸手指向隔離室內沉睡的男子。她一直目不轉楮地注意那名男子,忽而看見他突然動起來,身體左右輾轉搖動,甚至嘴里似乎在叫喃什麼。因為隔得稍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似乎很痛苦的模樣。
"這真有趣,"史文生說︰"看那樣子,它好象在作惡夢似的。"像觀察實驗室白老鼠的語氣。
他用的是"它",指東西物品,並沒將那男子當作是人。
野澤轉頭看史文生一眼,露出古怪的笑容,說︰
"看這情形,不止是,也許連記憶都復制了。"他發出像夜梟啼叫的聲音。"來吧,史文生,去看看六九的情況。"
幣在希恩潘嘴角的笑紋,猙獰成條狀。他緊緊盯著強化玻璃底下躺著的那名不斷掙動的男子,碧綠黑藍的眼眸抹著陰狠險毒的顏色。
塔娜看得心一悸!她從未見識過希恩潘的冷血,那種種傳說紛雲,都沒有她這不經意一瞥感到的顫悸來得有力量。
她听說希特潘家族的人多半有著一頭耀眼的金發加藍眼,希恩潘的黑發及詭異眼色卻充滿奧匈貴族吸血鬼般的冷森味。他是極有魅力的,但那股魅力卻充塞在他陰險毒狠的冷酷里。靠近希恩潘,她覺得甚至可以聞到一股腥羶的血腥味及感覺到鐮割般的殺氣。
"希恩潘先生,"塔娜收斂不定的心神,問道︰"他──我是指六九醒來後,結果會如何?他以後會怎樣?"
希恩潘濃烈的歐陸奧匈帝國貴族冷漠氣質,和那名男子六九,清俊冷然的東方味截然不同,塔娜卻莫名地覺得他們之間某種特質的類似。
但她沒有太天真。希恩潘是希恩潘。這一點,身為CZ計畫的一員,她絕不會忘記或混淆。
"塔娜博士,"希恩潘沒抬頭,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妳說,實驗室里的白老鼠結果會怎麼樣?"
塔娜抿緊嘴,沉默不語。她是再清楚不過,卻偏還多事一問。
希恩潘忽然轉頭看她,竟然朝她微笑起來,說︰
"辛苦妳了,塔娜博士。"
那個笑讓人起雞皮疙瘩。塔娜抿抿嘴,無言地轉開目光,木然地望著隔離室里那從一千年前復活再生的男子。
*****
"銀舞!銀舞──"狂風疾掃,他快馬加鞭,在怒吼的狂風中大聲呼叫。
快!快!他不斷催打著馬匹,怕遲了一步,銀舞就要遠遠離開了。
波碧湖在望了……
啊!那個人──
"王爺!"他拼命哀求著。"宗將王爺,求您別帶走銀舞──"
宗將藩一劍向他砍來,他退倒在地上……啊!馬騎聲雜沓,追兵來了。
"快!快攔住他們!"他大聲呼叫。
人影幢幢……唔……好亂……局面怎麼如此混亂!
銀舞呢?他拼命尋找銀舞……
"銀舞──"他听見宗將藩猛然暴出一聲椎心淒厲的呼吼。
他急忙轉頭。倒在地上的銀舞躺在一片血汩中,背心一把劍直穿透出她前胸。
"銀舞!"他呆震住,只听見一聲極淒惶的叫聲,似乎是從他口中發出。
"銀舞……"他想過去。宗將藩怨毒的眼神直瞪著他不放。
怎麼回事?銀舞……
究竟怎麼回事?他只覺得胸口一陣冰涼。他伸手去模,手掌染滿了鮮紅的血。
"上王!"他听見很多人驚慌大叫。
"快送上王回宮中!"他覺得茫茫,被一群人抬了起來。
"銀舞……"他喃喃呼喚著。
波碧湖浪拍岸聲不斷,是誰在下令──
"來啊!將妖女……丟入湖中,當湖魚的飼料……叛賊宗將藩則曝尸荒野,不許任何人收裹……我要叫他們死都不能同一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