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錨的車子是陳美的,但反而不關她的事般,只見沈浩和修車行的人交頭接耳,吱吱喳喳的咕嚕了一會,不知在談些什麼,全權代表陳美,主動地指揮處理一切。
「你在這里等一下,阿美。」沈浩回頭叫一聲,跟著修車行的人一起離開。
阿美?她沒听錯吧?陳美忍不住又皺眉,才要回嘴,車子已經跑得只剩下一個小丁點。
老板娘咧嘴對她笑說︰「你跟沈先生好像還很合得來的樣子。沈先生人很好,很親切,對不對?我看你跟他在一起有說有笑,很速配。」
不會吧!陳美尷尬地扯扯嘴角,有些哭笑不得。
太陽越曬越熱,陳美在小吃店坐得都疼了,沈浩才跟著修車行的人回來。一進小吃店便扛起她的背包說︰「走吧,你那輛車破得可以,大概要一個禮拜的時間才能修好。等會他們會找人把車子拖下山。」
「等等!要去哪里?」陳美連忙攔住他。這個人做事怎麼那麼獨斷!
「回去啊!難不成你要在這里扎營等上一個禮拜?」沈浩還是那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可是我的車子怎麼辦?還有---」陳美著急起來。一急,所有的思緒就打結成一團,舌頭也大起來。
「他們會通知的。」他大步往外走,也沒付小吃店錢。
「老板娘--」陳美匆匆把錢丟在桌上,追了出去。
沈浩將她的登山背包丟在他車子的後車廂,打開車門,說︰「上來吧。」容不得她多想多考慮或者拒絕。
她還是猶豫不定,遲疑地看看他,再看看車子。
「你這個人真是……」沈浩搖搖頭,大步走到她面前,掏出他的駕駛執照說︰「噶,看吧,這是我的駕駛執照,這是身份證」他從另一個口袋掏出身份證。「放心吧,我不是壞人。」說得挺無奈。
「壞人當然不會說他是壞人。」她覺得她簡直在作困獸之斗。
「上來吧。」他將證件塞回口袋。
她回頭看看上山的路。就這樣走的話,有點前功盡棄,但……沒辦法了。她彎身坐進沈浩的車子里。
沈浩的車子跟她的差不多一樣的破,不過,長得就跟它的主人一樣耐磨。山路蜿蜒多曲折,沈浩分心注意路況,偶爾問個一兩句話,不再那麼多嘴煩人。
好不容易下山,車子忽然吱吱叫起來,老牛拖步,沒油了。勉強捱到加油站,加了油,付帳時,沈浩掏遍口袋,掏不出個所以然,沖她笑說︰
「不好意思,我身上那個,好像就只剩下幾個銅板……」說是不好意思,可是他的表情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陳美不多話,付了油費,就算是車資好了。
誰知,經過一家餐館時,這個叫沈浩的家伙得寸進尺,涎著臉說︰「肚子有點餓。不好意思,我們吃飽飯再走,你不介意吧?」
介意,她當然介意!陳美幾乎忍不住叫出來。她從沒見過像他這麼厚臉皮的人,但是,到底是她先受助于他,總不能翻臉不認人吧。
算了!破財消災。
「反正你說什麼是什麼。我付錢是吧?」她不爭不辯,全隨他。
沈浩愉快地笑起來,一開始便出現在他臉上的那種興味又浮現出來。好像彗星撞地球,或者灑下流星雨,一切都是那麼沒預期,毀滅性中帶著石破天驚的開端。
第三章
「還是算了吧,我玩不起那場游戲。」她這樣告訴他。
這樣,一切就算結束了吧?二十七歲的女人不適合再談純純的戀愛,同樣的,陳美想,也不適合玩成人的游戲。
「發什麼呆啊,阿美?」她的合伙人兼老板娘余純芳拍拍她,遞給她一瓶可樂。
她搖頭,自己去倒了一杯開水。余純芳瞪眼說︰「你還當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呃?煙也不抽,酒也不喝,不要咖啡不要茶,現在連可樂都不要,真不知道你活著還有什麼樂趣!」
「是沒有你有趣就是了。」陳美正經地回答。放下開水,走到展示櫃前整理櫃上的服飾。
余純芳倚在櫃台前沒動,說︰「你前兩天休假上哪兒去了?我打電話找你老找不到你。」
「喔。」陳美反應平淡,說︰「只是出去隨便走走。找我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問問你好不好而已。」
陳美轉頭瞥她-眼,有些怪腔怪調︰「就這樣?我很好,謝謝。」
「好吧,」余純芳對她的怪腔怪調聳個肩,招認說︰「阿強有個朋友,做人還不錯,本來想介紹你們認識的。」
「多謝你的雞婆喔,純芳。還好我不在家。」她搖搖頭,好像搞不懂余純芳在想什麼。
「嘿,小姐,你已經二十七歲了耶,不年輕了!你還以為你是那種十七、八歲的少女啊?你啊,沒有多少時間了,」余純芳被她的態度激惱,提高聲調,相當不以為然。她好心替陳美介紹對象,還不是為她好。
陳美充耳不聞,走到另一邊;余純芳不放松,跟在她後。有人推門進來。
「歡迎光臨!」陳美迎上去。這通常是余純芳的工作,但今天例外,忙一點可以擺月兌她的喋喋不休。
余純芳跟她原是一家傳播公司的同事,但不同部門。工作幾年存了一些錢後,經由余純芳和她男朋友周克強的指點帶領,她試著玩股票,運氣還算好,賺了一些,然後她便辭掉工作,與余純芳合伙開了這家服飾店。余純芳掌管帳目、進貨及招呼顧客等工作,她則負責整理、擺飾和清潔店面,偶爾采購時也給一點意見。因為余純芳負責的工作雜且重,所以領的是老板的薪水——幾乎多了她三分之二;她的工作比較偏勞務沒技術性,領的是店員的薪水。店里的開支收入扣除平衡後的淨利,兩人則平分。
她覺得這樣很公平,和余純芳相處得也愉快,所以兩人合伙工作幾年,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沖突,于公于私,一直都是不錯的朋友。不過,即便如此,個人生活上的一些私密,她還是有所保留。余純芳只知道她交過一些朋友,並不清楚細節。但她和阿非認識時,余芳純也在場,所以那事她是知道的。還有亞倫。那是陳美自己告訴她的,因為合伙開店的關系。在亞倫當年的「薰陶」下,養成陳美對服裝的一些概念和認識,所以當余純芳提議合伙開店時,她想想便答應了。沒想到當初她和亞倫交往時不經意的「收獲」竟會成為她事業的幫助,想想還真諷刺。
癟台電話響了。隔一會兒余純芳走到陳美身旁,拍拍她肩膀說︰「電話。這里我來。」
陳美點頭,對染了一頭火紅妖發的年輕女顧客堆起笑,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余小姐會幫你服務。」
她又笑一下,慢慢走到櫃台。高跟鞋實在絆腳,但由于工作的關系,她已經很能應付,這也是拜和亞倫交往所賜。所有使她更「女性化」的妝點功夫,舉凡化妝、服飾搭配、香水的應用,鞋子等等可以更增添女性魅力的林林總總裝扮技巧和品味,全都是拜當初亞倫給她的「薰陶」。就好像,如果她對藝術有一點看法的話,或者對文學詩詞稍有些概念,還是對休閑戶外的活動有所涉足,大概也全都拜路、阿非以及大傳所賜。
「喂,您好,我是陳美。」她用一種職業性溫柔的聲調輕輕吐說著。她的聲音並不甜,而且偏低,缺乏一些女性的柔軟,但卻有種低沉的磁性吸力。所以,她用溫柔的聲調說話,其實還不如她原有的低磁嗓音誘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