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友善的折扣了,但還是太貴了。浪平似乎是不怎麼在乎,我看他有意租下的樣子。
房東又說︰「這里地點好,又安靜,附近又有公園,出入也方便,很適合像你們這樣新婚的夫婦或情侶居住。」
他誤解了我跟浪平的關系。但浪平也不解釋。浪平一直是這樣的,他就是不解釋。
我怕他立刻作決定,搶著說︰「謝謝,讓我們再考慮一下。」
「沒關系。決定的話再打個電話過來。」房東點個頭。
我拉著浪平,一口氣沖下樓。到了街道,才說︰「浪平,這間不行,我負擔不起,再說,我一個人住也太大了。」
「如果我們一起住呢?」浪平說︰「里頭有兩個房間。兩個人住空間不會算太大,又可以分擔房租。」
「一起住?」我愣了一下,反射地搖頭。「不好吧。」只要想到和浪平一起合住,那些為數眾多可能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女人,我就不禁皺眉。「你那些些朋友……」
「你放心,我會了斷的。」浪平承諾什麼似,在作一種決定。
「浪平,你沒必要為了我這麼做。」我還是覺得不太妥當。「你有你的生活,而且你現在在那公寓住得好好的,沒必要跟著我一起搬家。我看我們再找其它的公寓,反正還有時間。」有一點我沒說的是,盡避我和浪平那麼熟悉,但是要住在一起,我還是覺得怪怪的。不只因為我從來沒這樣想過,而且浪平的喜好是什麼,浪平的習慣、浪平的生活作息,我完全不清楚——想到這里,我心震了一下。我對浪平的注意、關心竟是那樣的貧乏!我不禁望著他,覺得說不出的慚愧。
「怎麼了?」他覺得奇怪。
「沒什麼。」我搖搖頭。說︰「浪平,你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我想我該多「了解」他一點,切實一點的,生活的東西、習慣。
「干嘛突然問這個!」
「你別管,告訴我就是了嘛!」我不是故意的,但那語尾助詞太嬌俏的關系,使我的語氣听起來像在撒嬌。
浪平看看我,笑了。盡避不明白我想干什麼,他還是很配合回答說︰「藍色。」
「最喜歡的地方呢?」
「海。」他毫不猶豫。想想又補充說︰「不過,我也喜歡天空。」
天空和海能算是「地方」嗎?不過,算了。我又問︰「最喜歡吃什麼?」
「這個很難回答。不過,我不喜歡面包和甜的東西就是了。」
就這樣,不管我問什麼,他便答什麼。我從沒見過這麼合作的浪平,問答到最後,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
浪平不高興了,攫住我說︰「你是故意取笑我的,是不是?」
「沒有。」我收不住笑。
「還說沒有!」他伸手捏住我的臉頰,一大半惡作劇。另只手又捏捏我的鼻子,說︰「看鼻子變長了。」
「我沒有!放開我!」我止不住笑,伸手去扳他的手臂,他不放,順勢摟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更加用力捏住我的臉頰。
我尖叫一聲;笑嗔著他,捶了他一下。他跟著笑了,更加惡作劇作勢又要模我的鼻子。我又叫又笑起來,忙不迭地躲著,幾乎要撞到路邊的行人。
「咦?張浪平!?」鬧得正好玩,忽然有人叫浪平。
浪平回頭,臉上還帶著笑。我跟著回頭。人行道旁站著三個女人,差不多年紀,反正二、三十總有,其中一個竟然是鄭咪咪。
我擠個笑。鄭咪咪旁邊的女人對浪平說︰「好巧,在這里踫到你!」看樣子,大概是浪平的同事。
浪平的手還搭在我肩膀上,也沒放開的意思,似乎不在乎她們怎麼想。寒暄說︰「是啊,真巧。逛街嗎?」
「只是隨便走走逛逛。我們正想找家店喝咖啡,正巧踫到你。你朋友?」目光轉向了我。
鄭咪咪替浪平回答,說︰「于老師是我的同事,代我們學校一位老師的產假。」
「這麼巧!」那驚呼聲顯得有些做作。
我只想著她們是浪平的同事,這時我才意識到,她們也是女人。和浪平相識太久,靠得太近,我沒有拉開過距離看浪平,對于女人,他原來是有那樣的魅力。但他的風評不是不太好嗎?我不禁轉頭看浪平,臉龐微揚,他俯視我一笑,十分地男性,忽然間讓我不認識。
「這附近有幾家不錯的咖啡店,你們倒可以試試。」浪平寒暄地建議。
「真的?不過,哪一家比較好呢?」
「都不錯。你們可以選你們喜愛的一家店坐坐。」浪平籠統的回答。然後很快結束寒暄,說︰「我們先走了,再見。」轉而牽著我,快步穿過綠燈正亮著的街道。
可以感覺她們在背後注意著,但我不想回頭。我看著浪平,第一次以自覺的、看異性的眼光看浪平。浪平的身材高、體格結實、氣質冷淡、傲慢、無所謂、頹廢、優雅、性感——性感!?哦,是的。那是一種吊詭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去踫觸——我驀地一驚,心髒狂跳起來。我從沒想到,我會對他有這樣的,太教我心驚。
「怎麼?」他察覺我的注視,轉向我。
「沒什……」我避開他的目光,說不出的心虛,加快腳步,埋頭往前直沖。
我根本沒注意周遭情況,也沒注意我的腳步,只是心虛地往前一直沖。人行道上的石磚破損塌陷了好幾塊,埋伏好些陷阱,我腳下一絆,往前俯栽下去。
「小心——」浪平叫了一聲,及時攔抱住我,但用力太猛,兩個人一起跌到地上。
「別這樣嚇我好嗎?」他心有余悸似,牢牢抱著我,在我身邊喘息著。
「對不起,我沒注意……」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我也像這樣摔倒過一次,浪乎沒能抓住我,我摔到地上,痛得說不出話。我還記得,當時他又擔心又抱歉的表情。
「你沒事吧?」我問。
「這是我要問的才對。」他慢慢站起來,然後扶著我起來。
「謝謝……我沒事。」
他檢視著我,確定我沒事,搖頭說︰「我實在真該在你身上綁條繩子,那樣你就不會東倒西摔了。」
「好啊,你綁啊!」我開句玩笑,不想他太擔心。
他忽然看住我,動也不動,表情變得那麼認真。我又心虛起來,強烈感到一股不應該的不自在,幾乎接受不住他的目光。
好一會,我們兩個人都沒說話。街道微明,遠處燈照的關系。他月兌下他的外套,圍住我,圍成了一個圈,圈中只有他和我。
第十五章
那一刻,當浪平月兌下他的外套圈住我時,我想我感覺到了什麼。可是,那到底是什麼?我卻說不出所以然。我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從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齒、他的舉手投足一切動作,剎那間變得那般明顯,佔據我所有思考的空間。
「在想什麼?」聲音直接從我耳畔竄入我腦中,火花似地爆開。我嚇一跳,驚醒過來。陸邦慕傾身向著我,詢問地望著我。
「沒什麼。」我微微抿嘴一笑,一語帶過,視線落向前方的落地窗。遠處明燦的燈光提醒我,我在陸邦慕十五樓大廈公寓的客廳里。
「哪。」他給我一杯葡萄酒。輕柔的音樂水流般地包圍著。
「謝謝。」我啜口酒,暫時避開和他目光的接觸。
「你今晚一直不太說話,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陸邦慕輕輕扳起我的臉,扳向他。
我搖頭,跟他在一起,我的話便不多,習慣那種靜謐的感覺,好像低在泥地的蓮花習慣地仰望天空。
「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的,阿滿。」他輕聲叫著我的名字,輕柔的感情合在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