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施志安從口袋里拿出一張飯店的名片給她。「這是我住的飯店。我還會在這里待上一個禮拜,找個時間聚聚聊聊吧。听說市區有家墨西哥餐廳滿不錯的,你去過了嗎?」
「好啊。好久沒見了,趁這個機會聊聊也好。」
「明天我們要去北邊的‘島嶼灣’,可能趕不回來。這個星期五晚上,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反正我閑得很,沒差。」
看她那態度,悠閑得就像她所說的是來度假,施志安不禁懷疑,忍不住問︰「你真的是來度假的?」
「要不然,我是來工作的嗎?」陳浪琴反問為答。
度不度假又有什麼差別?現在,她就像高塔外掛在天邊那些閑閑蕩來蕩去的流雲一樣,閑得很。
甚至要發慌。
☆☆☆
這里有一個小小的心理測驗。
當你跟你的男朋友在他家愉快地一起用晚餐,氣氛好極了,音樂美極了,你們喝了一點酒,情意綿綿地擁舞著,突然在這時候,他的前任女友闖進屋里來,大剌剌地甩著他屋子的鑰匙,對你視若無睹。你忍住氣,什麼也不問;他說他會解決。
問題來了。
這一解決,要解決多久才算快或慢?你要不吭不問多久,才不算太急躁?
呃,這個問題好像有些難,又好像十分簡單。但心理測驗,沒有標準答案,有的只是一種狀態,和一種矛盾。
陳浪琴就處在這樣的狀態中。杰瑞米說他會解決,這一解決,解決了一個多禮拜。
「浪琴!」這天中午休息時間,杰瑞米終于出現。他直接到她學校,倚著電話欄,等著她。眼楮紅紅的,一臉疲憊的模樣。
陳浪琴大步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會,才說︰「So,和你女朋友談得怎麼樣?」
「她不是我女朋友,是‘前女友’。」杰瑞米在意的更正。這時候,話不能不清不楚。
陳浪琴不爭執。說︰「好吧,你的前女朋友。談得怎麼樣?」
杰瑞米不答,反問︰「你生氣了?」
「沒有。」她搖頭。
「那麼,為什麼?」他又問。為什麼她能那麼平靜,不聞又不問。
陳浪琴仍然只是搖頭。
杰瑞米看著她,看她、又看她。從他們彼此的表情,讀不出他們心里在想什麼。
他從口袋拿出鑰匙給她。「她不會再來了。」
陳浪琴望了鑰匙一眼,抬眼詢問,並不伸手去接。
「拿去。今天晚上我們好好談談。我等你。」
他們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一舉一動多少顯眼。走過去的人,多少會好奇地看他們一眼,全是多事的視線。
雖然她並不是那麼在意那些眼光,但也不喜歡成為焦點,默默接過了鑰匙。
「一定要來。」杰瑞米也不管一旁有多少人,拉過她,親了一下,才轉身走開。
她望著他的背影,不知不覺捏緊了鑰匙。所以她才要調調情就好。看!一旦認真起來,就有那些「咬嚙性的小麻煩」在那邊騷擾人的心,啃啃咬咬的,怎麼都擺月兌不了。
這個下午,她如平常地上課,可心中直有千百只小螞蟻,在那里爬來爬去,一口一口地要把她的心啃去。
下了課,她看看書,听隔壁芳鄰放的永不結束似的失戀情歌,然後吃飯、散步、洗澡,一切仍舊如平常。直到天色開始暗下來,再也拖不下去,她才隨便抓了件外套出門。
四十多分鐘的路程,她走了一個小時才走到。才剛敲完門,幾乎是立刻的,門就開了。杰瑞米倚著門扉,望著她,還是那一臉疲憊的樣子。
「要喝什麼?」他問。
「不必了。」陳浪琴搖頭。與其說沒心情,不如說沒滋味——喝了也是沒滋味。
但杰瑞米仍然徑自倒了兩杯紅紅的葡萄酒,給了她一杯。
「我忙了一個禮拜,到昨天工作才結束。」像是在解釋,包括了一切,為什麼這麼遲,還有他的疲憊。「本來想先打電話給你,但我想趕快見到你——」
他將她拉到沙發坐下,挨著她說︰
「看著我好嗎?浪琴——」輕輕將她的臉扳向他。說︰「認識你的時候,我跟珍露就已經分手了,這中間也一直沒聯絡,沒想到她會突然跑回來找我。請你相信,分手以後,我跟她就再也沒怎樣了!」
陳浪琴直直看著他,並不急著追問什麼。杰瑞米從她眼眸中讀不到什麼,抿抿嘴說︰
「你也許想知道我跟她為什麼分手吧?」口氣並不是在詢問,而接近一種解釋表白。
「為什麼?」陳浪琴反而卻問了。
「就是因為這樣。」杰瑞米回答得有些沒頭沒腦。「我工作的時間不固定,往往一動起來便很忙碌,珍露覺得我冷落了她,她另外和其他的人來往,我們就那麼完了。」他停一下,繼續又說︰「那段時間我真的非常忙,忙到與她住在同一間房子里,卻經常一天說不上幾句話,珍露覺得十分寂寞,所以事情就那麼發生了。」他不只在解釋,也巧妙地在告訴她,他和珍露那段關系曾經的親密程度。
陳浪琴靜靜看著他,像是明白了。她問︰
「那麼,她現在為什麼回來找你?」
「她……」杰瑞米遲疑一下。「我可以不回答嗎?」這並不是真的那麼難以啟齒,但他不希望令珍露的立場太難堪。
陳浪琴點個頭,不追問。杰瑞米不可能完全沒有過去,追問那麼多也沒意義。
她沉默一會,久久沒說話。
「生氣了?」杰瑞米以為她的沉默是一種抗議。
她搖頭。她以為她的態度已經再明顯不過。他不回答,不要她問,她就不問,扯不上情緒。
但她的沉默顯然令杰瑞米有些忐忑煩躁。他按捺不住,說︰「我不喜歡這樣不明不白!你到底怎麼了?說清楚!如果生氣就直接說!」
「我真的沒生氣,吉米。」她有些莫可奈何。
「真的?」他半信半疑。靠過去親吻她。
她沒動,也沒回應。
「還說你沒生氣!」他有些生氣及挫折。
陳浪琴忽然盯著他,像突然發現什麼。「吉米,我不懂,你為什麼一直認為我在生氣?你是以為我有那個權利生氣是嗎?你將我當作女朋友嗎?」
「當然!」杰瑞米睜大眼楮,蹙緊眉,簡直不相信她會問這種話。他以為他們互動的方式已經可以那麼算了。「不然你以為我怎樣看待你的!浪琴?你當然有權利生氣!還是你心里一直不把我當作是一回事?!」
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問倒了她,她只是怔怔望著他。
他靠過去,挨得那麼近,輕輕親吻她,輕輕的,然後變得放肆,逐漸在加溫。她輕輕回應著,然後離開了一些。
「吉米——」她拿出鑰匙遞還給他。
杰瑞米瞪瞪鑰匙,說︰「當時珍露說會將鑰匙丟掉,所以我才一直沒向她要回鑰匙——」
「不必再解釋了。」她掩住他的口。「夠了。這樣就夠了。我只問你,現在都解決了?」
「都解決了。」
「那好。那麼我都了解了。」
她站起來。
「你要走了?」他好生失望。
她俯身抱住他,親他一下,撫著他臉龐說︰「你看起來憔悴透了,好好休息,其它的改天再談。」
他模模臉頰,苦笑說︰「看起來真有那麼糟嗎?」
「嗯。」她點頭。「很糟。」
「可是……我想你——」他摟住她不放,親吻她的脖子。
「吉米——你都那麼累了,還是好好休息。你這幾天忙得幾乎都沒時間睡覺,不是嗎?」
「是沒錯。我听你的話就是了。」杰瑞米嘆口氣。「還好明天就是周末——」他眼神亮起來。「你沒事吧?我們去小島度周末怎麼樣?明天我中午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