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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班同學 第14頁

作者︰林如是

他往右拐進一條巷子。這些巷巷弄弄,曲折得像迷宮,但他熟得閉著眼都能模出去。

前頭有個人迎面走來。他原是沒注意,但那個人像是特地朝他過來。那人越走越近,他看那身影,越看越熟,她像是──「張凡儂!」果然是她。他叫了起來。

張凡儂愣了一下,看清是他,僵在那里無法動彈。

上天似乎一直在跟她作對,她最不想看到的人,這麼輕易就教她遇見了,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里?」徐明威問。

她白白眼。總不能告訴他她迷路了吧!

今天她跟X中一個文學少年在速食店耗了一個晚上,一整晚听他比手劃腳扯些什麼普魯斯特、喬埃思,搞得她神經衰弱。好不容易受完罪,那家伙居然還嚕蘇的說要送她回家,嚇得她看都沒看隨便跳上一輛公車。結果,她也搞不清楚她到底到了哪里。這地方窮得連個路燈都不舍得讓它亮,那些巷弄又曲曲折折的,她繞了半天一直在原地打轉,就是找不到往車站的路。好不容易踫到一個人,她正覺得慶幸,沒想到竟會是那個徐明威!

「你一個人,這麼晚了──」

「我一個人好得很。」她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是嗎?」徐明威沒再說什麼,看看她,從她身旁走了過去。

但走開兩步,他終究還是回頭,走回她身前,說︰「車站在另一個方向,有點復雜,我帶你過去吧。」

張凡儂擰著眉,心中百般不願意接受他的幫助,卻又倔強不起來。她已經在這該死的地方繞了快一個小時了,再兜下去,恐怕她就要抓狂。

她沒說話。沉默就表示接受。乖乖地跟著徐明威身旁,跟著他的腳步走。

「你怎麼會跑到這里的?」沉默的氣氛令人窒息,徐明威先打開了僵局。

張凡儂依然一副不和的態度,答非所問,說︰「別以為你幫了我,我就會感激你。」

「你放心,我不敢那麼想。再說,只是帶個路,怎麼算得上什麼幫忙。」

這些話略略地帶諷刺,張凡儂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什麼,還是忍住了。

前頭到底有幾條岔道。她抬頭看看徐明威。他似乎遲疑了一下,但只是一剎那,隨即若無其事地往左邊走去,說「這邊。」

從右邊的巷子拐出去,直線距離約五十公尺,再拐繞一個彎出去就是公車站了。從左邊巷子走的話,這個彎那個巷地拐又繞,起碼多了三,四倍的冤枉路,只是多繞遠路。

但徐明威怎麼帶,張凡儂只能不明就里地跟著怎麼走。

一路讓人發慌的黑暗,偶而一盞街燈,也是快沒電似地暗淡。徐明威對地方熟,又走慣了,倒沒什麼感覺;張凡儂卻邊走邊皺眉。她不習慣這種黑,好幾次險些絆倒。

「快到了。」走了有一世紀那麼久,總算在幾排房屋的夾縫後,看到隱隱閃爍的霓虹燈光。

她精神一振,加快腳步,一個不留意,也不知道踢到什麼鬼東西,像只死雞似地往前一栽。

「小心!」徐明威叫了一聲,想不了那麼多,反射地將她攬腰抱住。

她狼狽地勉強站住,慌亂中驚人地感受到徐明威的呼吸聲。她整個人幾乎都在他懷里,靠得那麼近。

「我沒事了。」她掙動一下,示意他放開她。

他不但沒放,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低低地在她耳邊說︰「你真的就那麼討厭我嗎?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對我友善一點?」

那聲音那麼低,低得如訴如慕,綿綿地竟像情話,悄聲地從她耳畔侵蝕。她不斷自覺地感受到他的身體,甚至他的體溫,他的心跳,她甚至聞到他的氣息。

「放開我!」她慌了起來,同時感到生氣。

「告訴我!我該怎樣做?」他將她抱得更緊,緊到他們彼此之間完全沒有空隙。

他是那樣的情不自禁,整個人滿溢到無法控制。

「放開我!」她試著掙扎,試著不讓自己靠近他──他的身體。但沒用。他將她抱得那麼緊,他把他所有的力量都放在那擁抱上,她覺得仿佛被緊緊釜鎖鏈住,無處可逃,全然地被困緊在他懷中。甚至,感到窒息,和漸漸地一股疼痛。

「徐明威!你這個──放開我──」她叫起來,心中充滿了怒氣,仰起頭,忿怒地瞪著他。

「放──」她再次叫喊起來,他驀然侵向她,深深吻住她,將她的叫聲淹沒。

她感到他的舌頭卷住她的舌頭,身體忽地一陣軟弱,腦中一片混亂。她覺得心頭有一股猖狂的火氣,但在生氣的同時,她又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的不平衡感。

徐明威緊抱著她,不讓她掙月兌,吻著又吻著她。他現在完全處于非理性,完全受感情主宰。在他伸手抱住她免于栽倒的那一瞬間,一切就爆發了。他無法控制,也不想控制。他不斷地吻著,又親吻著她。

被他那樣抱著、親著,張凡儂暈紅滿了臉,一大半是因為生氣,一小半是因為某種說不出的、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是那個原因,讓她的身體奇怪地變得無力,感到暈眩,心髒發狂地跳動,甚至還會顫抖。

「放……」她不斷掙扎著。

他不放。她氣極了,狠狠咬了他的嘴唇。

「啊!」他叫一聲,松開了她。唇上一片殷紅。

「徐明威,你這個變態!」她目光凶狠地瞪著他,氣得發抖。隨即轉身跑開,跑向霓虹閃爍的道路。

徐明威緩緩跪了下來,懊惱地抓住自己的頭發。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

他伸手模模自己的唇,手指染了一片殷紅。那唇曾沾著她的唇,吻入她心中。

他是確確實實親吻了她了,但──他彎身跪在地上,環臂抱住他自己,額頭幾乎抵在地上。

他覺得他的心像是壞掉了。

第八章

水聲嘩嘩啦地,像在下雨,打在玻璃窗上,打在牆壁上,滿處亂彈,滿地亂竄。熱氣氤氳,暈得張凡儂視線一陣模糊。即使如此,一低下頭,她還是清楚地看見腰部那一團瘀紅的痕跡。在那地方,在熱氣氤氳中,熱水不斷地滑過,但它卻像烙印似,越洗越清晰,成為一種記號。那根本就不是用洗洗得掉的,她也知道。熱氣使它的紅熱更加明顯,仿佛永遠無法消褪。

那時他抱得那麼用力,她覺得她整個人似乎快壞掉。好幾天了,這痕跡一直不消,不斷提醒她那一晚。

她仰起頭朝向著蓮蓬頭,強大的水柱不斷地打在她臉上,然而,感覺卻越混亂。她並不喜歡這種情緒,害得她上課和念書精神都無法集中。她極力想擺月兌腦海心中那一團混亂。

「阿凡!」她母親在浴室外喊著,有些不放心。她已經在浴室待了快四十分鐘了。

她沒回答。

「阿凡!」她母親又喊了一聲。「洗好了嗎?你同學打電話給你。」

「喔──」張凡儂關掉水籠頭,勉強喊說︰「是田邊嗎?麻煩幫我記下電話號碼,我等會再打給他。」

她想應該是田邊才對。她其實並不是太有人緣的人,朋友也不多,除了田邊,她想不出還有誰會打電話給她。

她草草擦干身體,裹件罩衫,隨便拉條毛巾包住頭發,走回自己的房間。

「阿凡。」她母親開門進來,看她隨便用毛巾擦兩下頭發,皺眉說︰「不行,你這樣會感冒的。」

她也懶得爭辯,找出吹風機將頭發吹干。

「你這幾天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母親問。

「沒有啊。」張凡儂低著頭,不看她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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