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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紐約風中 第10頁

作者︰林如是

懷抱輕輕的久別的問候,勾起江曼光許多記憶。她伸手抱住亞歷山大,面對他的凝望,微微濕了眼眶。維多利亞城那藍得空蕩的天空、夏日的白夜、布查花園的煙火……這一刻,——兜回她心中。她親愛的親親亞歷山大的額前,凝眼望著他,看見流動在他眼里的那往事的煙塵與依戀,心田微酸,親愛輕輕的親了親他的唇。

「亞歷,我……」滿腔的歉疚難訴說,亞歷山大伸手掩住她的唇,凝視的目光仍未離。

「什麼都別說。」看著她的眼在含笑,修長的手指從她唇瓣滑過,將她又圈抱在懷中。

長天秋水,在摩天大樓上的藍空中,風和雲輕輕拂過。

輕輕按了三下,沒有人回答,楊照不死心,又用力按了一下對講機的門鈴。

「你要找人嗎?」有人推門進來,兩個褐發的西方人。右邊那個眨眨一雙未笑先有表情的灰眼楮,舉止有一種微妙的女性陰柔。他的個子不高,比他身旁的同伴矮有半個頭,但比起一般東方人也不算矮。他看看楊照,打量著他說︰「你身材挺高的嘛,除了那個東堂,我還沒遇過東方人像你這麼高班的。是不是啊,大衛?」轉頭對他身旁的同伴笑了笑。

對他的話,楊照僅是微微一笑。他是長得不矮,即使站在一堆西方人當中,他也不容易被淹沒。這一點,他的哥哥楊耀也是如此,他們兄弟都遺傳了他父親強健挺拔的體魄,只是他並沒有同時遺傳到他父親優秀的才能,達不到他父親的期望。

「我想找一位叫江曼光的女孩,她應該是住三樓。」他對那個灰眼楮的老外解釋。那個叫大衛的,看他的眼神有種奇異的表情,褐眼珠顯得神秘幽深。

「你要找曼啊,那你就找對人了,啊,我叫比爾,是曼的朋友,這是我的朋友,大衛。」比爾邊開門邊說,「你是曼的朋友嗎?沒想到曼有像你這麼英俊體貼的朋友,進來吧。」他對楊照還談不上認識,就稱贊他體貼英俊。

他雞婆地帶楊照到三樓,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多事,敲著江曼光的房門說︰「曼,你在嗎?我是比爾,曼——」

叫了半天沒動靜,反倒引來對面的洪嘉嘉開門探究竟。她只將房門開了一個小縫,比爾卻眼尖發覺,她一嚇,趕忙要將門關上,比爾已嚷嚷跑了過來。

「啊,等等,JJ——你在剛好。」他硬將洪嘉嘉的房間擠開,說︰「曼不在房間,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嗎?這里有個年輕高大英俊的男士想找她。」

洪嘉嘉紅著臉,手足無措地站著,不敢太靠近比爾。她微微抬頭,很快瞅了楊照一眼,搖了搖頭,吞吐地說︰「我不……知道……她……曼光她沒……沒說……」

「什麼?」她說得吞吞吐吐,發音黏成一團,比爾根本听不清楚。

後頭傳來一陣陣嘈亂無章的噠噠腳步聲。COCO、西田、磯崎和東堂光一幾個人歪歪斜斜地走下來,看樣子正要出去。

「是你啊,比爾。」磯崎說,看見洪嘉嘉一副窘迫的樣子,立刻走了過去。「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下無意識地瞄瞄楊照。

西田撇撇嘴說︰「磯崎這家伙每次一見了JJ供就忘了自己是誰,還敢笑我。」

COCO白他一眼,東堂光一要笑不笑,似乎覺得很有趣。

比爾擺個手,笑臉如桃花。「沒什麼,這個英俊優秀又帥氣的男士想找曼,不過曼好像不在,我正想訪問JJ是否知道曼去了哪里。」

「是嗎?」東堂光一的聲音響起。他倚著樓欄,一副窩藏居心的笑臉。「很不巧,你又來晚了一步。她大概是去約會了。」那態度雖然談不上是幸災樂禍,但也看不出多少好意。

「是嗎?謝謝。」楊照平談的表情看不出有什麼失望,他拿出一張寫有電話地址的紙條,轉向洪嘉嘉說︰「能不能麻煩你,等曼光回來時將這個交給她?」從他的態度看不出太多的情緒,平淡的語氣卻透露幾許感情的沉積。

「我……」供嘉嘉低著頭,囁嚅著。東堂光一忽然走過去說︰「給我好了,我會交給她。」

他的舉止出乎大家意料,COCO敏感地看著他,咬著後沒說話;大衛幽深的揭眼射出一絲精光,好不意外。

「那就麻煩你了。」楊照將紙條交給他,背過身,慢慢地離開。他一離開,西田隨即說︰「東堂,你還真壞,干嘛這樣打擊人家。」

東堂光一扯扯嘴,不以為然。磯崎說︰「怎麼了?東堂,你不是嫌麻煩,一向都不插手別人的事嗎?這一次怎麼不麻煩了?」

「光一,你該不會是對那個女孩感到興趣吧?」COCO緊緊盯住他,不無試探。

東堂光一看看手中的紙條,漫不在乎的,答非所問︰「我覺得變有意思了。」

什麼有意思?他只是帶一點懶洋、莫測高深的笑,語焉未詳。

COCO咬唇不說話了。磯崎和西田對里一眼,聳個肩,似乎習慣了。大衛面無表情,看不透地內心在想什麼,只有比爾一瞼困惑,說︰「你們在說什麼?曼怎麼會出去約會了?東堂,到底怎麼回事?」

「你還不知道啊?」磯崎作出夸張的表情,吊了吊眉。「喔,對了,那天你和大衛都不在場,錯過一場精采好戲。」

「是不是發生什麼?」比爾更好奇。

「是啊,」磯崎點頭。「前些天,剛剛那個男的和另一個高大的金發男子同時來找江曼光,踫巧她不在,兩個人在樓下各據一邊對峙了好久,直到她回來。」

「結果呢?」

「磯崎,你少多嘴。」西田有些不高興。

磯崎聳個肩,毫不在意又說︰「江曼光回來看到他們兩人時,完全愣住了,呆了好久,三個人像雕像一樣站在那里不動,站了好久,一句話也沒說。」

「然後呢?」

「然後江曼光低頭好像說了句什麼,就往樓上走去了。」

「她說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好像說的是中文——JJ應該知道吧。JJ……」地轉向洪嘉系。

洪嘉嘉顫了一下,低聲說︰「唔……我也不是听得很清楚……她好像是說……嗯……‘何必呢’……」

「何必呢」,這句話幾乎可以確定隱含了一段幽幽的故事,無奈、動人,或許還接有一些傷感淒美。

比爾簡直听得好感動,又向往又欣羨。

「好動人!沒想到曼有過那樣一段淒美的故事,兩個深情俊美的男人為了她,不惜遠赴天涯來尋找她……」

「哼。」COCO輕哼一聲。

「真的好令人感動,曼真幸運……」比爾還在叼叼絮絮。

「走吧。」東堂光一將字條隨便塞進口袋,掉頭走下樓。

幾個日本人蹬蹬地下樓,磯崎走了兩步,回頭搭住比爾的肩膀說︰「對了,這個禮拜天晚上,東堂要在‘夜鷹’演奏。你跟大衛如果有空,記得過來。」「夜鷹」是實驗性風格較強的音樂酒吧,每周日晚上開放時段讓各路的好手即興奮搭檔演奏。

「我會去的,東堂。」大衛對著東堂光一的背影說著,東堂先一背對著他們舉起手臂擺了擺,蕭灑又無所謂。

比爾看著大衛,沒說話,眉眼微顫,柔柔的笑容落了一絲牽強。

「我們一起去吧,大衛。」他仰起臉,充滿期待。

「嗯。」大衛摟住他,吻了吻他。

被遺忘的洪嘉嘉,不提防瞧見他們的親熱,難堪地逃回自己的房間。她還是覺得很惡心,不禁反胃。她實在不懂,男人怎麼可以愛男人呢?怎麼可以和男人那個……也許看習慣了就沒事了吧?但這種事實在不是習慣就可以釋懷的。她覺得這整棟公寓里的人都那麼難了解——她蹲,窩在角落里,如小動物般的無助,需要被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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