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胸中有股無法言喻的感情,飽漲到幾乎氾濫。他把手環在她肩上,有一種緊偎。她轉頭看他,他也看她,直直看她,像在詢問。她沒說什麼。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心情,讓她想踫他,也想要地踫她。
天空暗了,塵埃中的維多利亞城疏落地亮起了燈火。這人間是那般的璀璨,看了要不舍,這一刻也就變得那般特別,烙得更深刻。因為這深刻,叫她是那樣的情願,情願這般的依偎。
她依偎他更深一些,著實地感受到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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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假日,一向忙碌的泰德.蘭姆提斯,突然心血來潮說要親自掌廚,來頓烤肉大餐,把大長桌搬到院子里,架起了烤肉架,還邀請了一堆鄰居,連艾琳娜和提姆姊弟也來了。
大熱天,在中午正烈的陽光下吃那種油膩不消化的烤肉實在不是件令人太愉快的事。但那些外國人,根本沒半個把頂上那個小兒科的太陽放在心上,當作日光浴,個個吃得興高采烈。
維納斯被曬得昏頭,暗暗皺眉,勉強吃了塊夾肉漢堡捧場。就連他們人手一罐的可樂、汽水或果汁她也不敢恭維,只管喝水,盡避如此,她還是覺得她喝下的那些水和體內的水分都被太陽蒸發光了,老是覺得口干舌燥,按捺不住一股躁氣。
「艾利,你這樣猛吃,當心把自己吃肥了。」她斜眼瞅著艾利和提姆,看他們一口漢堡夾肉、一口可樂的,怕不都拿了三、四趟。光是看,都替他們反胃起來。
視線一瞥,不情願地掃到兩桌外談談笑笑,卿卿我我的亞歷山大跟艾琳娜。她百般閃躲,還是躲不過烈炙的陽光,更覺得煩躁,干脆背開身去。遠遠,亞歷山大和艾琳娜說著話,目光有種不經意,閑閑地看看左右,望了維納斯一眼。
「放心啦。」艾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才吃了三個而已,再說,我現在正在發育,運動量又大,需要費很多的體力,不多吃點怎麼行。」
「但你要吃也該吃些有營養的吧。」維納斯不以為然。看看正和鄰居聊天,一臉興高采烈的泰德.蘭姆提斯,搖頭說︰「難得泰德叔叔興致這麼好,還親自替我們烤肉,可不是我不捧場,這東西吃多了只會讓你多一些肥肉而已。」
「話是沒錯,不過……」艾利猶豫地看看手上那塊油膩的漢堡夾肉,又看看提姆,還是敗在貪婪的口欲下,張大嘴咬了一日,說︰「我看你就將就點吧。反正只有這個可吃;再說,也挺好吃的。要不要我幫你拿一份?」
「對啊,很好吃哦。」提姆吃得滿手滿嘴都是蕃茄醬。
「拜托,我看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維納斯翻個白眼,被熱氣襲得更煩躁。
其實這東西也不是真的那麼難吃,只是看著院子里這麼堆人,無端教她覺得厭煩。
她咕嚕灌了一杯水,又掃了亞歷山大一眼。他正和左鄰的詹姆斯太太說著話。
她睜大眼,瞅他一會,在他回過頭之前,便把頭掉開,有一股甩不月兌、沒道理的埋怨。
那一頭,亞歷山大話說著,又朝維納斯看來。她微微側臉,踫上了他的,兩人眼神搜尋在一塊。她知道,如果她大方一點,上前跟他說些話,他應該也會很和善。有一刻她幾乎要那麼做了,但一掃到他身旁的艾琳娜,基于一種奇特的自尊心和一股難言的情緒,她狠狠地把臉別開。對艾利說︰「你們慢慢吃吧。這里太熱了,我要先進去了。」
話才說元,亞歷山大竟已走到她跟前。她瞪著他,沉默著。他遞給她一杯果汁,說︰「喏,多少喝一點東西。我看你幾乎什麼都沒吃。」
她默默接過,卻並不喝它。她不需要他這樣對她近乎施舍的一點好。但又拒絕不了,自己生著悶氣。
「怎麼不喝?」亞歷山大注意到她的沉默。
維納斯停了一會,才回答說︰「我不喜歡吃甜的柬西。」
「是嗎?那我幫你拿罐運動飲料,不會太甜。」亞歷山大意外地體貼。
「她不會喝的啦!」艾利怪叫起。「維納斯怕長肥肉,才不會唱那些高熱量的東西。我剛剛也要幫她拿的,她不要。」
「謝謝你哦,艾利。」維納斯口氣悻悻地,怪聲怪調的。
亞歷山大也不感謝艾利的雞婆,看著維納斯說︰「你這樣光喝水是不行的,還是要吃點東西。」
他這算是在關心她嗎?她不免又要看他。語氣卻淡。「反正我也不太餓;再說,剛剛我也吃了一個漢堡。」
「有嗎?我怎麼沒看到?」亞歷山大直覺地反應。他光只是看她在喝水,還在懷疑她什麼沒吃。
但他這反應讓維納斯忍不住心里一股酸。他怎麼會看到?!他忙著和艾琳娜說笑都來不及了。
「對不起,我先進去了,這里太熱了。」她把果汁放在桌上,頭也不回地走進屋里去。
一進屋里,她就後悔了。她不該那麼莽撞的。奇怪,她怎麼會那麼沉不住氣?
那麼容易煩躁?
她往廳旁走。客廳旁有個空房間,本來是儲藏室,不知什麼時候里頭的東西被搬到地下室,在房間里擺了一架撞球抬。抬上散置著幾顆未收妥的球,她抓起球桿,狠狠擊撞最靠近她的紅球,力道卻抓得不對,根本著不了力,狼狽地撲個空。
「你這樣當然進不了球的,握桿的方式不對。」她正覺得懊惱,身後驀然響起亞歷山大的聲音,近得幾乎就靠在她耳側。
她沒動,無法動。在她沒注意的時候,他一下子靠得太近,她很難從容地反應。
「來,我教你。」亞歷山大抓住她的手,移握到球桿尾端。「這樣才對。你剛剛桿子握得太前面了,無法施力;還有,手臂要盡量拉直,靠在身側,像這樣──」拿了桿,實地做個示範,再把球桿遞給她。「你試試看。」
情況來得實在突然,而且沒預期,維納斯猶豫了一下,被動地接過球桿,再次撲了空。
「不是這樣,手要這樣握桿──」姿勢不對。亞歷山大抓住她握桿的手,將她手臂往後拉直,左手則按住她放在台上的手,教她怎麼平衡球桿,左右相圍,仿彿由身後環住了她。
在他的協助下,維納斯終于順利地把球擊撞出去。亞歷山大滿意地笑了起來。
「就是這樣,你做得很好。」他並沒有將手放開,姿勢固定在那里,仿如擁抱。因為靠得這樣近,他把聲音放輕,想似消悄話。「維納斯,我們和好好嗎?」
維納斯心猛悸了一下,回過臉來看他。他的人就近在她眼前,臉頰幾乎觸著她臉頰。她困難地把頭掉開。發鬢絲動微微,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氣息。
亞歷山大放開手,要她面對著他,繼續說著︰「我承認,我爸沒經過我同意就擅自作決定,讓我覺得相當不舒服,心里不大痛快;而且,我也不喜歡和陌生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闖入我隱私的生活。你剛來的時候,我把你當外人,對你的態度一直不是太友善,我很抱歉。現在我鄭重向你道歉,希望你別介意。」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驕傲的亞歷山大會說出這種話。是性格差異?還是文化差異。
「你也不必特地道歉,我本來就不期待我會受到怎樣的歡迎。」她倒是無所謂;再說,他的態度也不是真的那麼惡劣。她想了想,又說︰「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你幫我準備早餐、到學校接我,還好心地帶我去看夕陽,就是篇了向我‘道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