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吟秋看看她,踢著腳,試探的問︰「你生氣了嗎?米夏?」
「沒有。你不必擔那麼多心。只是,你要找,難道就不能找個像樣一點的?」
听王米夏這麼說,王吟秋總算放下心來,嘮嘮叨叨的解釋說︰「我知道,阿同他看起來是隨便一點。不過,他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你不知道,他對我很好,也肯听我的話,對我很有心——」
「好了,媽,」王米夏不耐煩再听下去。「你快回去吧。」
「你真的不住一晚再回去嗎?這麼晚了……」
「還有車可以回去,你不必擔心。好了,我走了,你不要再跟來。」王米夏搖搖頭。想想,她長這麼大,她媽什麼時候關心過她的生活!?這時候擺一副擔心的表情,不合時宜的教她不習慣。
「回去吧。」她最後再擺個手,懶懶的又將手插進褲袋里。
下了車,雨下得更大了,絲絲的雨變成滴滴的雨珠。夜色更暗了一點。
王米夏拖著腳步,朝著天空蹙蹙眉。雨季明明過去了,北太平洋上空,卻還是徘徊著這麼惱人的雲氣。
「干什麼!你沒長眼楮啊!走路小心一點!」經過一處電話亭時,幾個辣妹正從電話亭出來,和她擦身而過。
她抬起頭,對方有人叫出來。「是你!王米夏!」
是紅辣妹她們。
「是你們……」她絲毫不熱中。
「你怎麼了?無精打采的?」紅辣妹看看她。「是不是那件事的關系?你也真倒楣,怎麼那麼不小心,還被人看到!」語氣竟有種將她當作自己人的味道,還替她覺得運氣不好。
王米夏扯扯嘴角,沒說話。
另一個嘴唇涂成紫色的紫辣妹拍拍她的肩膀,說︰「你不必在意三這種事,大家傳傳就忘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沒什麼大不了的,王米夏聳個肩,說︰「謝了。」
「你要去哪?要不要跟我們一道?」紅辣妹問。
「下次吧。」王米夏搖頭。
紅辣妹也不勉強,遞給她一包面紙,對她擠擠眉,帶點神秘說︰
「喏,這給你,很好賺的。我們都有在做。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這種事其實跟誰都一樣,與其白白讓人做,倒不如賺錢實際一點。你需要錢吧?」
王米夏看看那包面紙,上頭印著一家電話交友中心的電話。
「這種地方有在做嗎?」對紅辣妹的話,她並沒有太吃驚,表情麻木得近乎習以為常,好像再怎麼光怪陸離的事,她都很習慣似。
「你若光打電話是沒有。打那支專線,找個叫小蔡的,他們會介紹,三七分帳。」
紅辣妹擺個手,幾個人呼嘯著去了。王米夏捏著那包面紙,站了一會,慢慢走進電話亭。
四周很靜。黑夜里除了雨聲,沒有其它的回音。
她跳過專線,隨便撥了一組號碼。
「喂。」很快就有人接了電話。一個大約四十歲、大概是中年、帶著混濁鼻息的聲音。
王米夏沒有說話。對方又喂了一聲,她才低著聲回答。
「你的聲音听起來很年輕。你幾歲呢?還在念書嗎?」對方頻頻追問。她幾乎可以听到他吞口水舌忝嘴唇的聲音。
「嗯。」她嗯一聲,算是回答。
「嗯,你還在念高中對吧?」對方暖昧的咕噥著。「我猜得一定沒錯。不過,你感覺起來很成熟。」
王米夏只覺胸口突然涌起一股惡心的感覺,勉強忍住,吞口口水說︰
「對啊,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剛剛是不是吞了口口水?」那聲音忽然發黏起來,鼻息更混濁了。
那種惡心的感覺又涌上來了。她又吞口口水。
「嗯嗯,寶貝,」電話那頭竟喊起她寶貝,舌忝著舌頭將話含在嘴里,黏著笑用喉音說︰「你有跟男人‘那個’過嗎?」
「什麼那個?」
「就是‘那個’啊,不要騙我哦,我什麼都知道。你被男人舌忝過嗎?我是說‘那里’——」
王米夏猛然掛上電話,沖出電話亭,蹲在地上干嘔了起來。
雨越下越大,霹靂叭啦打在她身上。她慢慢站起來,揩揩嘴角,然後緩緩的張長雙臂伸向夜空——
整空整空的雨,仿佛全都落入了她懷抱。
門鈴聲叮咚的響。半夜十二點了,哪個混蛋在這種時候故意找麻煩!?源賴安擰著眉,心情不太好的打開門。
門外背對著門的那個人緩緩轉過頭來。渾身被雨淋得濕透,臉色蒼白,發梢還掛著雨珠;抱著雙臂,打著哆嗦。
「王米夏!?你怎麼——」源賴安怔了下,很快將她拉進去。
他手忙腳亂的,拿了毛巾,又找出干衣服給她。等她換了衣服出來,他已經燒好一壺開水,沖了一杯熱咖啡。
「哪,趕快把咖啡喝了。」他端給她熱咖啡,似乎略有意味的,說︰「你現在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淋成這樣,身體會凍壞的。真是的,太不愛惜自己了。」
王米夏笑起來。「你當真以為我——」驀然住口,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以為你怎麼樣?怎麼突然不說話了?」源賴安追問,仔細的觀察她的眼神表情。
「沒什麼。」王米夏微微又一笑,轉開話題︰「這咖啡有點苦,能不能再給我一些糖?」
源賴安將糖罐遞給她,目光還是思索著的看著她。
王米夏捧著糖罐,卻不打開,出神看了一會,忽然莫名其妙的說︰
「你知道嗎?身為人類最慶幸的一點,就是有自殺的可能。我可以主宰自己的意志,有別于別的生物連生死都無法完全由自己掌控,而受限于天生本能的基因控制或人類的宰制。因為這點自由,讓我覺得活著多少還可以忍受。」
「怎麼突然說這些?」源賴安略略蹙眉。「你別做傻事,千萬別傷害自己。」
「你怕我自殺嗎?」王米夏又笑。「少傻了。割腕很痛的,跳摟更淒慘,上吊也好不到哪里去,就連吃安眠藥都很麻煩。我沒事找自己麻煩做什麼。」
「那你說那些是故意嚇我的嗎?」賴安瞪瞪眼,慢慢的,他不覺得王米夏的腦袋裝的全是豆腐渣了,只不過也好不到哪里,全是些古怪的東西。「你如果能有一個夢想就好了,就不會這麼離經叛道。當然,不是那種讓人包養什麼的荒謬想法,你實在該好好為自己的將來著想。」
「想什麼?我的人生差不多就這樣子——哦,差點忘了,還可以結婚,一樣有人養。」笑謔的聲音說到最後沉下來。「你知道嗎?有人向我求婚——」
「是嗎?」源賴安倒了杯開水,對她的話不怎麼認真在意。「那個叫什麼維廉的嗎?姓葉——」
「你怎麼知道?」王米夏有些驚訝。他怎麼會知道葉維廉?
源賴安聳聳肩。關于王米夏,有好幾種版本的謠言。他約略听過葉維廉的事。
反正這地方就是這樣,有什麼風吹草動很快都會變成謠言。
「沒想到竟會有男人因為你那樣失落,听說還是很優秀的學生。你還真是禍水!」說到最後,他語調變得很低,靜靜凝視著王米夏。
「我不知道維廉他——」王米夏不自覺的皺眉。「維廉跟我從小一起長大就像兄妹,我沒想過——」她搖搖頭,淡然說︰「他如果真想要我,想跟我上床,我是無所謂。反正愛不愛什麼的,還不是下半身的需要。可是結婚——」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啊」源賴安猛不防抓住她,大聲打斷她的話。看起來是那麼惱怒,滿臉不是滋味。「什麼叫無所謂!?你那麼容易就能和別人上床,甚至墮胎也無所謂!?你真的懂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