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龍如意猶豫又為難。搖頭嘆道︰「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皇上他……」
「皇上後宮佳麗無數,並不在乎少我一個。求求你,讓我離開這里……」殷莫愁急急地打斷他的話。
龍如意一時怔住,不知該說什麼似,露出不解又折服的表情。「你當真是與眾不同,莫愁。天下女子無不希望能進官服侍聖上。得到皇上的寵愛。而你卻……唉!難怪皇兄他會對你那般固執。你太特別了!」
不!她一點也不特別,更不想標新立異突顯非同。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只想過著平凡的生活。
「不!我一點也不特別!我不要進宮!包不要什麼寵愛!」她連連搖頭後退。
「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只求平凡的幸福。」
「唉!」龍如意低低又是一聲感嘆。「雖然我並不希望你入宮,但我能明白皇上他執意你的心情。你是如此不同于宮中那些濃色窒人的妃嬪!我想,皇上他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你有一種動人心層清澈的美。」他想,龍天運初遇殷莫愁時。或許只是被她清冷獨特的氣質吸引,而情牽意動,但慢慢的便就認了真。
殷莫愁仍然不住地搖頭,不相信也不認同。這種皮貌的愛是不可靠的。她的青春正在輝煌的當口,可是漸漸也要沉落,像星子殞落一般。青春會老、紅顏會逝。床邊大江東去,如此,一生就這麼約略過去了。他因她的美貌而愛她,但這樣的愛,那麼不可靠。
有一天她老了,紅顏凋零、青春老謝,變老變丑,到那時候,他這份愛,是不是就跟著枯萎了!?他的愛,因色而生,因色而滅,談什麼真呢?
不!靶情不是這麼算的。感情定更深層的。不因容貌,也無關身分地位,不一定轟烈,也許平凡,更或許什麼都不是,只是眼神相對時的雲淡風輕,或一抹與之偕老的無言凝笑。
「莫愁!」龍如意不知該說什麼。他有心相助,卻無能為力。雖對殷莫愁有憐惜,卻不明白她的執意。
殷莫愁幽幽望著他,頹然嘆息。眼神里有種無心的絕望,像燒著炙熱,又像燃著悲哀。空洞洞的。
「我只求你一件事……」她幽幽嘆了一聲。
龍如意受她那眼神牽系。心頭驀然一顫,不假思索便點頭說︰「辦得到的。我一定會盡一切的力量幫助你。」
殷莫愁無神的眼燃起一絲希望。「我想見女乃娘。親眼看見她平安才能放心!」
「好!」龍如意一口答應,「你等著,我會想辦法帶女乃娘來見你!」
「真的?」那略顯憔悴的臉龐,泛閃出喜悅的光輝。「多謝你!我……我……」她移動腳步,忽地從懷袖里掉落出那塊翡綠的玉佩,泛劃出一道燦翠的光。
龍如意低頭看了看,彎身撿起。「這塊玉佩……你隨身都帶著?」要將玉佩遞還給她。
殷莫愁卻微紐起眉。遲遲不伸手去接。殿外已日昏,黃金的光偏照映她的征愣。看見那塊龍紋玉佩,她彷覺就像看見龍天運一般。她根本不是存心要收帶著它,怎生的乖違。那塊玉佩卻總不離她的身邊。
「怎麼了?」龍如意不禁納悶,靠近她一步,俯臉望著她。
殷莫愁恰抬起頭來,兩人的臉形成一種疑似慕情的仰度,盡在不言的無語的相對。
這一切,不巧被龍天運撞入眼底。他緊抵著唇,不發一言站在那里,目光只緊鎖著殷莫愁。
他從末見過她那種表情。她仰著臉站在殿中,殿外是如寶石的黃昏,照著那無盡的長廊一片如金的延伸,亦照映的她臉龐彷佛有一股流動的生氣,亮晶晶的,掠過她朱紅的雙唇,反耀在她的眼楮閃光里。尤其她身穿一襲水紅綢子紫緞瓖邊的衣裙,雙肩斜峭,脖頸微仰,柔情中帶著一種縴弱情感;霞紅穿透殿頂青色琉璃瓦,照映到她身上,竟混現成一種柔美的紫光。彷如魅影,又透明清澈的不沾一點混濁。
他簡直征住了,心里猛烈一霹,深受撼動。所有的情感凝結在這深情的剎那,固定在這純摯美麗的時刻。
一開始,他原只是被殷莫愁的異于俗艷脂粉的清冷氣質所吸引,受動于她的不流于俗,而牽動心緒,微起一些不明的情悌,便歸諸是上天的安排,而想擁有。他向來要什麼有什麼,沒有什麼得不到的。也沒人敢輕拒或反抗,自以為可輕易擁有殷莫愁。卻不料殷莫愁不肯曲意迎從。愈得不到,他便愈執著;殷莫愁愈是拒絕,他對她愈感到渴望。他渴望她的全部,身心和感情;尤其是感情。
那如魅的紫影,帶一點光幻氛圍的清例冷美,卻深深震撼住他的心。他整個墜落了,突然他覺得她什麼都不是了。她就是她,簡單而完整。他對她一見牽情,再見而傾心。更加強烈地渴盼她。一階而深刻。那根緊的雙唇間微的、極淺的笑意。羅列如情網,不留痕地網住他。
但那笑意並不是對著他。他心田極突然地涌起一股酸醋的滋味,沉下臉說︰「你們在做什麼?」
「皇上!」龍如意轉過身,一臉坦然。「我听說莫愁在紫禁府,特地過來探望她。她不小心將玉佩掉落到地上,我替她拾起,正想交還給她。」
「是嗎?」龍天運走近。也看清了他手里拿的玉佩。
「那原不是我的東西,還請王爺物歸原主吧!」殷莫愁拒絕再接受那塊龍紋玉佩。
「你!」龍天運沉臉逼向她。但見她面無表情,臉上流動的生氣光輝全然沉寂,眼神空空地朝他看來,反射著無心的琉璃光。
他蹙緊眉。為什麼?宮里的妃嬪看他的眼神都是黏膩多情,濃得化不開,她的眼神卻這般空無,全然不將他放在心上!
他愈想臉色愈加漠然,有些憤懋。他對著龍如意流露出那種生動的神采,卻如此漠然對他。卻見她目光一轉,移步想離開。
她竟然無視于他,漠漠擦身而過!
「站住!」他大聲喝住她。他是天潢貴冑,貴為一朝的太子,她竟敢如此無視于他!
殷莫愁停下腳步,下意識抿緊了唇,朝他望來。
龍天運身為帝王,權傾天下。她無力以抗他。但她既不求榮華富貴,也不求什麼純愛,再沒什麼好戰戰兢兢。她只擔心女乃娘,又因欠姚家的恩,種種放不下,而對他的命令要脅有種無奈的軟弱。事情至此,他若怒殺了她,倒也乾脆,她再也不必感到不安與懸心。
「收下。」龍天運取了玉佩,大步走向前,用力抓住她,顯得有些躁怒。「我要你隨時帶著它。」
她不肯。
愈不肯,他顯得愈躁忿,愈是固執,抓緊了她,幾乎要捏碎她的手腕。這是他們相遇的證明,她歸屬的信物,他一定要她帶著。
「皇上……」龍如意著急地上前。
「退下!」龍天運暴喝一聲,聲音充滿不滿和怒濤。
龍如意不解他聲音里的不滿怨怒,擔憂地轉向殷莫愁。
殷莫愁見他投來的眼光,忽然想起女乃娘的事,為免節外生枝,強忍著痛,咬牙說︰「放開我。我听你的話,收著就是。」龍天運哼了一聲,放開她,看著她將玉佩收入懷里。
「你給我听好,我決定的事絕對不曾更改,別想違抗我的旨意。」
「我明白。」殷莫愁垂低了頭。
「明白就好。」龍天運回復冷漠的表情。她對他總是抵抗不肯順服,讓他對她愈固執,愈覺得焦躁。不動的心失去了冷靜而跟著情緒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