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曼麗倏然轉頭盯著卓老太,懷疑她說這些話的用意。
卓老太抬抬頭,語氣很平穩,說︰「晉生沒告訴過你嗎?他放棄繼承的權利,將來這個家的一切都是英生的。他離開家隨心所欲,過著他自己喜歡的生活,家里的事情都是他舅舅、舅母和英生在打點。所以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繼承,自願放棄,把一切讓給英生。晉生雖然是個很優秀的孩子,長得也討喜,可是他放棄繼承,一無所有,聰明美麗的女孩即使喜歡他,也沒有幾個願意跟著他吃苦。本來我還以為阿非……」她搖搖頭,停頓一下。才接著說︰「既然你願意跟著晉生。晉生也選擇你,我也就不反對。不過,我還是要先告訴你,將來你嫁到這個家後,甚麼也分不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英生的。」
鄭曼麗凝著臉不說話。這邊沒份,那邊還有一家珠寶公司,她只要牢牢抓住卓晉生,根本不必看卓老太的臉色。
卓老太淡淡地看她一眼,輕描淡寫又說︰「至于晉生名下那家珠寶公司,雖然掛的是他的名,實際負責的是他舅舅,將來也是要給英生的。我們鄉下人講究誠實信用。這些都是晉生他自己自願放棄的,我不想你將來嫁來以後,為這些事情再跟我們爭吵,所以先跟你把話講清楚。」
「怎麼會這樣?連珠寶公司也是--他甚麼都沒有……」鄭曼麗心上一驚,不敢相信。連連搖頭說︰「我不相信!怎麼可能!你別想騙我!」
「我根本沒有必要騙你,我只是先把話說清楚,免得將來起紛爭。」
「不!我不相信!我要去問地!」鄭曼麗臉色難看又難堪,轉身跑上樓。
她不惜低聲下氣回頭找卓晉生,圖的就是一個舒適的少女乃女乃生活。如果卓晉生一無所有,僅是個長得好看的窮光蛋,那她還待在這里做甚麼?難怪沙昔非會那麼干脆地退出,一點都不拖拉糾纏。
她一定得找卓晉生問清楚。男人的價值取決于身份地位和財富,如果他甚麼都沒有,她何必委屈自己再待在這里?她要富貴;沒有了錢,卓晉生甚麼都不是,再不能給她富也不能使她貴,她再留戀他又有甚麼用!
***
「把門關上,我們好好談一談。」
「談甚麼?」
「我們的事。」
「我們的事?」這句話讓沙昔非不禁要皺眉,尾音揚得老高,言下之意在說她跟他有甚麼好談的?
卓晉生勉強忍住氣,他一向耐煩耐氣,很能自制,只要不惹火他,他也不是很容易青筋暴突。
「談我們的事之前。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說。
沙昔非眉毛一揚,代替詢問。
卓晉生換個姿勢,緊盯著她,注意她表情的變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我決定要跟曼麗結婚了。」
苞鄭曼麗結婚?
沙昔非的腦袋先是一片空白,死盯著卓晉生。然後她才慢慢意識到她听到了甚麼,腦細胞快速的作用交換訊息;喜怒哀樂怨憎愁,臉色各種表情交替變化雜陳,心里飛快地一遍遍盤算著,這檔事對她產生的利弊。
如果卓晉生真的跟鄭曼麗結婚,那麼,卓老太沒轍之余,只得轉應卓英生。這樣一來,卓英生就會娶卓瑤,卓瑤那個陰險的女人也必定會見風轉舵--那麼,她豈不是甚麼都落空?
不妙!想到這里,她臉色大變。
「怎麼了?」卓晉生一直小心注意沙昔非的表情,看她臉色大變,心里陡然一喜,強壓住不禁的興奮,沉聲問道。
「你真的決定要娶她?」沙昔非覺得她的魂似乎掉了一半,有氣無力地望著卓晉生。
那無神,卻被卓晉生錯解讀成難過和失望,眼瞳浮出喜悅的光采,欲掩難遮,晃晃要泄露出他的心情。
「嗯。你覺得怎麼樣?」他試探地。
「你能不能不要跟她結婚?」沙昔非低著頭,吶吶地,因為心虛,不敢接觸到卓晉生的目光。
卓晉生神采煥發,簡直要狂跳起來。
「你的意思是不答應,不要我要曼麗?」他又試探地。
沙昔非可憐兮兮地點頭。心里祈禱他不要問她為甚麼,不然她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邊又擔心他會暴跳起來,罵她多管閑事;她知道他的問題都是有陷阱的,不只是表面那麼簡單,可猜不透他到底又在玩甚麼把戲。
「為甚麼?」卓晉生理所當然地還是提出這個疑問。
這是個高難度的問題,沙昔非反應再機靈。也遲遲難以回答。她有甚麼理由要卓晉生不跟鄭曼麗結婚?她心里算計的那個理由當然不能說;如此百思不出藉口。
她的表情顯得苦惱又無奈;有口難言,吶吶怯怯,欲訴叉百顧慮似,恁般幽怨哀愁。卓晉生情眼蒙,錯認分明,把她的心虛全看做情怯的不安。
「阿非!」他再也忍不住,猛然將她抱進懷里。
「卓……」沙昔非嚇了一跳,不防他這突然的舉動。被抱在他的懷里,顯得很是尷尬,而且不自在。
她輕輕地,想掙開;卓晉生更加緊摟著不放。
「我喜歡你,阿非。我不會跟曼麗結婚的,我要的是你!很早、很早。我就為你折服了,我的心早被你偷去,滿腦滿思緒只有你!」狂放的情訴,如痴如慕。
沙昔非听得口瞪口呆。她一開始就沒敢想,她算計的也從來不是他,微澀微酸,混淆成一種不知是甚麼的滋味,那是她從來沒有感覺過的味道,一點甜、一點酸;一點苦、一點期待,一點如似相思與不安。
這感覺味道,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她又迷惘了,怔怔地看著卓晉生,她希望他能告訴她,她心中那復雜的滋味究竟是甚麼?
「為甚麼這樣看著我?」卓晉生輕聲問。
「我不知道。」看他的那雙眼,迷惘又迷蒙。
「告訴我,你愛我嗎?」又一聲問得輕輕。
「愛?」她愣住了。
她望著卓晉生,許久,突然恐慌起來。在她心里慢慢在氾濫而出的抑復雜感覺滋味,難道就是愛?
是愛?是愛?是愛嗎?回聲不停。
不!她怎麼能愛卓晉生!她怎麼可以愛上卓晉生,她沒有理由愛上卓晉生!
當他說要跟鄭曼麗結婚時,她內心並沒有虛空的感覺,不覺得淚傷,然而,是甚麼?是甚麼引發了她那些沉澱在心層最氏的情愫,如洪流般突然又猛烈地爆發出來?是那個擁抱嗎?還是他狂放的情訴?
是甚麼?是甚麼?到底是甚麼使得她這樣的騷動不安?這如此讓她陌生不安的感覺,教她迷惘難訴的滋味,是那般的牢密又復雜,緊緊地捆住她。
「阿非,我愛你!當東尼王帶我到你面前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愛上你,以後的人生不能沒有你了。」卓晉生娓娓的吐訴,一字一句都那麼真,千言萬語如網,把她網鉗。
「不……那不會是真的!」她可憐兮兮地想否定一切。
她慣于扮演愛情,卻不知為甚麼,這一刻她顯得如此無主軟弱,不知道該如何。
一切來得太突然,教她惶惶地陷入混亂。
她想起最初時卓晉生曾對她的擁抱和親吻,想起他哪些如戲如真的訴言。她從沒敢去想,她一直有算計--這一切卻發生得教她措手不及。
「是真的。」卓晉生低下頭親吻她,唇觸著她的唇,輕沾、貼觸,吮吻得那麼纏綿,無聲代誓言。
沙昔非心慌了、亂了,陷入惶惶的混亂。忘記她的立場,忘記她的算計,忘記所有存在的現實。
「是真的。」卓晉生很堅定地重復這一句誓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