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昔非不安地動了一下,想掙月兌卓晉生的摟抱。事情鬧僵了,那卓晉生好歹是卓老太的寶貝孫子,老太婆氣歸氣,也不會對他怎麼樣,可倒楣的可就是她了!那死老太婆到時不知道又會想出甚麼鬼點子虐待她。
卓晉生摟得更緊,提醒也警告地給她一眼,眼中的話,只有她看得明白。她回他一個苦瓜臉,顧及職業道德,又念在那白花花的一堆鈔票份上,只好悶不作聲。遞送給他一個脈脈含情的凝視。
他們置身在一個無形舞台;她跟他,假裝在相戀。
「我承認,女乃女乃,我不該疏忽了可能有會被撞見的可能。」卓晉生稍退一步。壓低了姿態,但仍然很堅持。「不過,這跟卓家的面子,根本是兩回事,不應該混為一談。何況,我對阿非情不自禁,是很正常的,哪里是甚麼丟臉的事!」
像是為了證明他的話的真實性,他當著卓老太,把臉龐貼著沙昔非的臉龐,吻著她身上的氣息。
「你還--」卓老太氣得瞪眼。「你存心氣我是不是?」
沙昔非對卓晉生飛快使個眼,掙開他,放柔了聲音,勸道︰「晉生,你就听女乃女乃的話,別再跟女乃女乃頂嘴。」
「我沒有意思跟女乃女乃頂嘴。」卓晉生順勢說道︰「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並沒有女乃女乃要求的那麼完美。我會情不自禁,想親你、吻你,這有甚麼不對?」
「本來就不對!」卓老太固執己見。「難道你沒听過「發乎情、止乎禮」這句話?管你有甚麼理由、多振振有辭,就是不對。」
「可是--」
「好了!不必再多談了!反正在這個家,我就是不許你們那樣隨便亂來!」卓老太揮揮手,不讓卓晉生再說下去,不許他有任何理由。
卓老太這麼激烈反對,自然有她的道理。一來,在她保守傳統的觀念里,當然不允許那種敗德的行為存在孽滋;二來,如果讓卓晉生和沙昔非太接近,她的期望就會落空。
「還站在這里做甚麼?我不是讓你到廚房幫忙陳嫂的嗎?」見沙昔非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動,卓老太皺眉數落了一句,瞪她一眼,不悅之色形溢于表。
「我馬上就去。」沙昔非低下頭,吶吶解釋著。「女乃女乃一吩咐,我就準備要幫忙去,可是房子實在太大了,我才剛來幾天,又才剛睡醒,一時迷迷糊糊的,所以才--」
「有時間在這里閑蕩,就趕快過去幫忙。工作很多,一大堆事情等著做!」卓老太沒耐性听她解釋,又數落她幾句,很是不滿地走開。
沙昔非耐著性子听卓老太數落,听得腳步聲去遠了,才呼出一口氣,抬起頭來。一抬頭,正對上卓晉生似笑非笑的臉,那煤礦黑的眼,火亮地,還簇著一些殘燒。
他從不曾在沙昔非面前,流露過那種費人猜解的以笑非笑的表情,看得沙昔非狐疑忌猜,夾帶幾分氣惱。
「看我這麼狠狽,你覺得很好笑,是不是?」她口氣很不好,表情也很難看,恨恨地別開臉。
「我有這麼說嗎?」卓晉生過度入戲似,殘燒起火,幾份情熱地又摟住她的腰,俯在她耳旁。「你別太多心,我不會笑你的。相反地,我很喜歡你剛剛那低頭柔順的模樣,十分地迷人--」
「多謝你的贊美!」沙昔非用著和話相反的口氣,一把推開他,甩掉他摟在她腰間的手。「有甚麼話這樣說就可以,我可以听得很清楚,不必靠那麼近。」
「我知道。不過,有些話,是不能讓其他人听見的。」
不知道有意或無意,卓晉生的態度混淆了幾分曖昧詭譎,難以分辨假真。
「你這家伙,真是天生的大騙子!倒比我還會演戲!」沙昔非諷刺又佩服般嘖嘖搖頭。「你如果改行演戲,怕不得個最佳男主角。我拿錢辦事,假裝跟你在相戀,自然會配合你行事;不過,沒人的時候,就省省了,可以不必再演戲!」
想到剛才被卓老太撞見的那個吻,她就不禁幾多懊惱。卓晉生那個吻,吻得她毫無防備,月兌出她的控制之外;他總是那樣突然,教人冷不防。
「虧你還是以此為生,竟然說出這種外行的話。」卓晉生蹙蹙眉,威脅似的逼向她。「你應該知道,這沒有所謂的私下或不私下的,一旦你答應接下這個委托,踏進這間房子,這兩個月內,不管你身在哪里,隨時隨地你都站在一個無形的舞台上;你必須有那個自覺意識,隨時提醒自己,你的身心內外,徹底都是我的未婚妻才對。這應該是最基本的職業道德吧?」
他說得頭頭是道、條條有理,逼得沙昔非啞口無言。
「話是沒錯,可是--」
「既然你也承認我說得沒錯,那還有甚麼可說的?」卓晉生很快打斷她的話,不讓她反駁。
沙昔非微微嘟著嘴,盛了一些悶氣,又實在想不出有甚麼可以反駁,不服地瞅瞅他。半垂下頭,泄氣地踢踢腳,說︰「沒有。」
「沒有最好。」卓晉生說得她還不出口,得寸進尺抱住她,帶些調戲。「你可是我最親愛的未婚妻,我們就快結婚了,不跟夫妻沒兩樣,我對你情不自禁是理所當然的!」說著,將臉探進她頸肩,輕輕吸吮,烙下一個吻。
沙昔非本能地傾頭想閃開,紅紅的驚跳飛上了臉。胛肩上,烙印下了一個紅熱的愛痕,昭昭地,那般分明作戲的溫存。她即使想惱,也來不及,對卓晉生惡意的戲弄,不覺痛惡三分。
他以為這樣,她就會驚慌失措嗎?也不想她是靠甚麼為生!
她反撲到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眼角帶媚,斜斜地勾著他,神態柔到了極點、嬌到了極點,往他懷里一直不安地蠕偎貼依著。
「這話可是你說的哦!到時你如果不娶我,我可跟你沒完沒了!」連說話的語氣,都帶了一股冶蕩的味道,夾著風情和風騷,黏得膩人,一答一答地在挑逗。
她不認為卓晉生會那麼容易上鈞,但他既然故意把事情攪得真真假假,欺弄她為樂,她干脆順水推舟、名正言順地挑逗。倘若真的弄假成真,也沒甚麼不可,她可就麻雀變鳳凰,高高飛上枝頭,錢多地多吃多穿。
「你還當真--」卓晉生微微蹙眉,忍住了沒開口。只一剎,眉頭便舒展,泛起了另種耐人尋味的表情。
從他穿了一身大便色的弩俗土相找上她開始,她的反應,就沒有按照邏輯順軌過。她有她自己的一套標準和心眼,時而跑出一些不合時宜的毒素,將人迷惑。
此刻,連他都猜不透她的心思。真真假假,緊緊糾纏成了一個牢牢的環結;繞住她,也捆住他。
第四章
把廚房清理干淨後,沙昔非提了一桶水和地拖到客听;掃地、洗衣、買菜,一大堆工作等著做。那個死老太婆,不累死她是絕不會甘休。
「小姐,這個我來做就好了,你休息一下。」陳嫂好心想幫忙。卓老太不許她們喊她「少女乃女乃」,可是她的身份又不同于她們幫佣的,又是卓晉生帶回來的未婚妻,只得籠統地稱呼她一聲小姐。
「美枝。」陳嫂回頭叫另一個在擦桌椅的女孩。「你先把工作擱著,幫小姐把後頭那些衣服洗洗。」
「這怎麼可以!你們也有很多工作要做。」沙昔非推辭不允。
「沒關系。這些工作我們都做慣了,應付得來。」陳嫂硬把地拖要過去。
沙昔非爭讓一下,就不再堅持了。偷偷在心里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