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荷西森冷的表情剎那蕭殺到極點,瞳孔縮成北極點。
「你敢!」他陰狠低沉地暴喝一聲。威脅得非常含糊,反應也教人意外的過度。他的態度像是屬于他的心愛物,被搶掠奪走似的。
卡門蕭抿緊紅紅的唇,不說話,直直地望著他。
她不跟現實挑戰,省著力氣為自己打算;但現實總來向她挑戰,挑釁她去面對它。
「你給我听好——」唐荷西俯低了身子,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字冷冷地說著。「如果你敢那麼做,我一定會殺了你。」
神情那麼認真,態度那麼堅硬,語句那麼確切——卡門緩緩轉過頭去,觸到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表情——忍不住,起了一個冷顫。
他是說真的。
直覺告訴她,他說到做到。
「憑什麼!?」她突然爆發,掙扎著。「不管我做什麼,我絕不讓任何人干涉我的決定——」
「我不是那‘任何人’!」唐荷西集盡所有的力量壓制她,緊緊扣著她,將她撲壓在地上,像一頭黑豹俯逼著它的獵物。「我是唐荷西!卡門蕭,我是獨一無二的唐荷西!傍我好好記住了!」
嬌魅的卡門,墮落的荷西——「比才」的歌劇「卡門」里,荷西受了卡門妖魅的蠱惑而墮落,可是卡門卻移情別戀,終使他一刀刺殺了她。
愛情是如此自生自滅,充滿玉石俱焚的激烈。
「你給我好好記住了,蕭卡門!我不是‘任何人’,我是唐荷西——你唯一的主宰。」
第七章
「事情就是這樣,雅晴小姐。」詹嫂垂下隼一樣細小的眼楮,垮著風干色的表情,垂手靜靜地等著。
深秋的陽光像金粉,一片一片地灑在倪雅晴乳凝的粉白的臉上;花園里照著暖陽溫暖的花族,也泛著耀目的金秋色的光彩,煞似倪雅晴點了金色眼彩。
「沒想到我哥會對芙蓉做出那麼過分的事!」她垂下戴著濃密睫毛的眼瞼。「你放心,詹嫂,倪家的少女乃女乃非芙蓉莫屬,我不會讓我哥胡來的。我爸那邊,我會跟他說去,讓他早點決定我哥跟芙蓉的事,絕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
「那就拜托雅晴小姐了。」詹嫂點點頭,肅了肅臉。停頓了一下,清清嗓子,上身微微向前傾說︰「其實,呃,不止是這件事……不止是這樣,那個人她——她對少爺——總之,雅晴小姐,你有空要多多到家里來走動走動,多陪著少爺,免得那個人藉機騷擾少爺。」
「怎麼回事?詹嫂?你說清楚!」倪雅晴驀地變了臉色,金黃色的眼彩因為偏光的關系,陰暗起來。
「呃……」詹嫂支吾一會,吶吶地欲言又止,磨得倪雅晴粉凝的臉愈陰愈沉,才偷覷一眼她的臉色,說道︰「也許是我太多心,但是,這種事還是留心點好。我曾不止一次撞見那個人糾纏少爺,還看見過她從少爺房間那個方向出現。我告訴過她,不能太隨便的,但她還是……總之,雅晴小姐,你要留意她一些。」
陽光溫燙了一些的關系,倪雅晴溫柔粉凝的表情,不自禁地起了扭曲。她勉強扯了一下嘴角,牽強地擠出一個微笑,笑容僵硬地說︰「我懂了。謝謝你,詹嫂。」她站起來。「沒事了,你先回去吧!晚點我會過去看看芙蓉。」
「那我就先告辭了。」
詹嫂帶著任務已了似的幾乎察覺不出的隱在向下垮的皺紋下的笑容,伸手擋了下臉,撥開陽光金秋色的光簾,直著背慢慢地退遠。
倪雅晴留在嘴角的笑容則慢慢變僵變硬,終到爆發出一聲喧喝。
「給我備車!」她朝屋里大叫,怒氣沖沖地往外走。
她太小看那個蕭卡門了,而對她疏于提防,照詹嫂這麼說,她在必要先發制人,讓對方知難而退,不敢存非分之想。
她幾乎跟在詹嫂後一步就到了唐家。詹嫂一下計程車,她的車子便隨著開進院落里。
「雅晴小姐。」詹嫂快步迎向她。
「芙蓉在吧?」倪雅晴問,邊問邊走進屋里。
詹嫂不動聲色地點頭。「小姐在樓上,我去叫她。」
「先別忙!」倪雅晴舉手阻止。「我想先見見她——她在吧?我在這里等她,麻煩你去請她下來。」
即使是在情緒微恙的煩擾下,倪雅晴的措辭依然維持著相當的優雅,不忘淑女的教養身段。
她優雅地坐著,顯得很沉著冷靜。
不一會,卡門蕭由樓上下來。倪雅晴站起來面對著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重新將她打量,把她先前對她遺忘忽略的漠視地帶重新綴補起來。而這麼仔細一楂,她發現她不該對卡門蕭太掉以輕心。
「你找我?」卡門蕭直直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冷漠疏離。
「天氣很不錯,出去院子走走好嗎?」倪雅晴優雅地微笑,先朝屋子外去。
屋外到處灑滿金色的光粉,像似塵埃在飛揚,走到哪里,都沾染上一身金色的光點粉末;一不小心,整個人就被光線侵蝕掉。
「听說,你跟我哥很不錯,卡門小姐。」倪雅晴拐彎又抹角,臉朝著前方,迂回地說道。
卡門蕭眯著眼,眺望遠方,不去回答,等著她把話說得更清楚。
倪雅晴看她一眼,接著說道︰「卡門小姐,也許你不知道我哥跟芙蓉的事。他們兩個才貌相當,家世也相當,而且又門當戶對,我們兩家早就有默契,也許不久以後,他們就會結婚。」她停了一下,試探地看著卡門蕭,見她沒什麼反應,臉色一凜,繼續又說道︰「這件事,我想你大概知道——這也難怪,我哥那個人就是這樣,總是不把話說清楚,亂給那些女人期待。我爸對他放縱慣了,他也任性慣了,所以以前就為了這件事惹了不少麻煩。」
說罷,再停頓了一下。卡門蕭還是沒反應,等著她說得更清楚。依她的直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如果她猜的沒錯,倪雅晴絕不會只為了唐芙蓉——還有更重要的「主題」尚未說出來。
「雖然我哥太任性胡為,但那些女人也著實太沒有自知之明了。她們想攀龍附鳳,卻不會先掂掂自己的身份。我們倪家是不可能讓那種身份懸殊的女人進門的。像我們這樣的家庭,必須講門當戶對,條件、家世太懸殊的對象,根本不可能考慮。我哥也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不管他在外頭怎麼任性胡來,他絕不會把那些女人帶回家里,他很清楚他自己的身份,游戲歸游戲,絕不會把婚姻和游戲的對象弄混。」
這些話,句句都藏著暗示;暗示她不配進倪家的門,倪日升只是在跟她玩玩游戲。卡門蕭回頭望著倪雅晴,逆光挺直著,要笑不笑說︰「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今晚跟倪日升約會前,我會先掂掂自己的斤量,看自己夠不夠份量跟他一起在豪華飯店頂樓吃晚飯。」語帶挑釁與諷刺,將倪雅晴對她的貶抑反擊回去。
「你以為我哥真的會愛上你嗎?」倪雅晴柔著聲,始終保持著浮面的教養。「就算他一時被你迷惑,但你應該有自知之明才對。在極端的情形下產生的愛情,是無法持久的。你們身份相差那麼懸殊,我哥是不會對你認真的;只有芙蓉才是他真正的對象。」
「你已經說過了,不必再重復。」卡門蕭不耐煩地蹙著眉。「你要說的就這些嗎?沒事的話,恕我不再奉陪了。」
「等等!」倪雅晴叫住她。
她站住,等著。心里清楚接下的才是倪雅晴真正要說的。
「不僅是我哥,荷西也是有這種自覺,他們絕不會對他們身份相差太懸殊的女人認真。」倪雅晴側逆著光,抬抬下巴,神情高傲得像女王。「所以我勸你不必白費心機,就算你再怎麼接近荷西也沒有用,他不會理睬你。我們下個月底就要訂婚了,訂了婚,我就會搬進來。這段期間,希望你不要去騷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