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惑讓她忘了剛剛的不愉快,忘記記取教訓,搖頭嘖嘖稱奇說︰「原來你也會像這樣笑,我還以為你祇會扯開一張貓臉,陰陰的詭笑。」
「至少,我不會像妳祇會傻笑。」唐伯夫好像也忘了那回事,又一副輕蔑謝阿蠻的姿態。他看看她露出來的那截肚皮和筆直的長腿,斜眼挑剔說︰「人哪,要有點自知之明,沒本錢就少賣弄。性感也要有性感的條件,光是靠骨頭把衣服撐著,暴露缺點,還不如多裁點布,省得丟人現眼。」
又來了!他又在挑剔、否定她了!嫌她身材爛、骨頭太多、肉太少。搞不好,又要嫌她嘴巴大了!
一想到這里,謝阿蠻下意識伸手遮住嘴巴。同時心頭一躁,想起賽門說她「嘴巴大大的很性感」,和他的親吻。
「不必遮掩了!妳以為這樣別人就看不見那大嘴巴!」
丙然,唐伯夫不嫌她嘴巴大,似乎感覺不夠詆毀她。
「嘴巴大有甚麼不好?大才性感,適合接--」好險!她心情一郁卒,差點又月兌口而出,胡說些沒腦袋的話。
「適合怎樣?接吻是嗎?」唐伯夫眉毛挑得好高,賊貓式的詭譎笑臉明晃晃的逼近謝阿蠻的臉。每次祇要他露出這種不知又有甚麼鬼祟意圖的表情,就會像這樣狎近謝阿蠻,讓她呼吸困難。
他整個將她籠罩,把她逼到牆角。
「你不要再靠近我…….」謝阿蠻一陣恐慌。
從她慌張的反應,唐伯夫知道,他那句話猜到了。他傾身更加靠近她,俯低了臉,眼底竟映出了幾許的痴迷,說︰「的確是大了點,不過……」他臉越俯越低,更且伸手觸模她的嘴唇。「感覺很柔軟,讓人很渴望……」
他的嘴唇緩緩滑落。她以為他就要親吻她,不住的顫抖著。但就在他即將蓋住她唇的剎那,他突然震了一下,宛如迷醉的人突然清醒。
然後,極突然的,他倏地抽身轉頭離開。
留下呆滯的謝阿蠻,迷惘愕然,竟亦有一絲的悵然。
就像中了蠢一樣。
第八章
盛夏將至,五月下旬的某一天,畢業考季剛過,私立三流明台高級中學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事--校慶暨畢業舞會,在鳳凰花簇的伴艷下,盛大熱情的展開。
校園各個角落充斥鬧哄哄、熱滾滾的氣氛,節慶般的普天同歡。來來往往每張臉孔幾乎都掛著相同的興高采烈;唯一不怎麼起勁的,就祇有謝阿蠻。
她根本忘了還有這回事,最近這些日子,她滿腦子祇有歌唱比賽的事。再過兩天就是復賽的日子,她所思所想、所關心的全是和樂隊有關;每天一下課,書包一兜就沖得不知人影,念書早倒成了業余。
在心態上,她老早已經畢業,根本沒去想過還有校慶這回事,更別說甚麼畢業舞會了。
「喂,阿蠻,晚上妳邀請了誰?」三兩個同學在一旁嘰嘰喳喳,突然掉過頭來問道。
「甚麼?」謝阿蠻一派茫然。
「畢業舞會啊!妳該不會忘了邀請舞伴吧?」
謝阿蠻無所謂的聳肩。「沒有。我不打算參加。」
她從來沒參加過舞會,所以也不感興趣。
「甚麼?妳不參加?」女孩提高了聲調,大驚小敝。
「有甚麼好大驚小敝的?參加舞會浪費時間又浪費錢,勞民傷財的有甚麼好?」
再說,去了也祇是當壁花,拎杯果汁走來看去,尷尬又郁悶,倒不如不參加了事,也顯得夠叛逆又夠格調。此外,她今晚必須在「維瓦第」演唱,她不打算取消。
「妳真的不打算參加?那不是很可惜嗎?一生一次的機會……」
那些女孩全當謝阿蠻是怪胎,搞不懂她心里怎麼想。謝阿蠻扯個笑臉,干脆離得遠遠的,免得雞同鴨講,自找苦受。
在這樣的場合與團體中,她覺得自已實在嚴重的缺乏現實感和幽默感。如果那些人知道她在搞樂隊,不知道會怎麼想?.
她盡量撿角落的地帶躲藏,可到處是人,連廁所都擠滿了人,簡直煩死人。
她想溜掉算了,突然傳出廣播,服務台有人找她。她找到服務台,半個鬼影子也沒有,也不知誰在惡作劇。
「請問,是誰找我?」她問服務台。
服務台一問三不知。人太多了,他們也記不得那麼多。
幸好服務台離校門口很近,要溜走很方便;其實,校慶日校園開放,她要走要留也沒人會注意她,祇不過心態上難免會有種偷偷模模的感覺。
她吹著口哨,左顧右盼,好死不死在花園前遇到唐伯夫。他被一群女學生團團圍住,像明星一樣被簇擁著。
她原想裝作沒看見,偏偏那群罹患歇斯底里癥候群的女孩中有人出聲叫她,她祇好轉頭過去,在人群中和唐伯夫打了個照面。
唐伯夫居然咧嘴對她笑,一派偶像兼大眾情人的做作姿態;旁邊的人替她受寵若驚,她心髒也起哄似地配合著「怦怦」的跳。
她僵硬的回個笑,趕緊避到一旁,等唐伯夫和那群龐大的親衛隊走了以後,一溜煙的跑出校門。
***
時間還早,她先折回家。才進門就听見電話聲呼天搶地響個不停。她用腳踹上門,跑到沙發旁抓起電話。
「喂?」她踢掉鞋子,伸長了腳拐住拖鞋。
「阿蠻?」對方一開口就叫她的名字。
「媽?」是她媽從美國打回的越洋長途電話。她用肩膀夾住話筒,一邊月兌衣一邊說︰「怎麼這時候打電話回來?有事嗎?還是小男出了甚麼問題?」
「妳怎麼這樣說話?媽是關心妳,特地打電話問妳的情形。」
「是嗎?我還以為妳祇要有寶貝小男就萬事足了。」
「又來了!媽當初那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們姐弟著想,誰知道妳爸爸他--」電話頓了半晌。「算了,沒甚麼好提。你爸在嗎?」
「當然不在。妳都不管了,他怎麼會在!他現在當我是棄嬰,任我自生自滅,死活都不關他的事。」
「他都沒有回家嗎?那個女人……」
「他和那女人現在在外面築了一個香巢,大概等著下蛋,哪有空回來。」謝阿蠻撇撇嘴用極其輕蔑低俗的口吻表達她的不屑。
「阿蠻,媽以前是怎麼教妳的?淑女怎麼可以用這種語氣態度說話?還有妳的用詞,太不文雅了。」
謝阿蠻嘟嚷一聲,含糊過去。問說︰「媽,妳到底甚麼時候才要回來?妳再不回來,這個房子可真的會忘記妳的存在,爸怕會把那個女人帶進來。」她吞口口水。「不過,妳放心,我會幫妳看好這個家,有我在,那女人想都別想踏進牆角。」
「等小男這邊學校放假,安排好他的夏令營活動,我會回去一趟,跟你爸把手續辦好。」
「手續?」謝阿蠻呆了一呆。
「事情都變成這樣了,總不能一直拖下去吧?遲早要解決的。」話筒那邊的聲音,雜夾了一絲苦澀。大概在說這些話的同時,臉上泛著苦笑。
謝阿蠻沉默了一會,才吐口氣說︰「是啊!都這樣了,總不能一直拖下去--你們離婚了也好,那樣我會更像棄嬰--」
這次喚她媽沉默。過了一會,聲音才又傳來。
「阿蠻,妳要不要跟媽一起住?妳也畢業了,正好可以在這里上大學。這里環境好,空間也大,妳一定會喜歡的。」
「妳是說,要我去美國變成外國人嗎?」謝阿蠻一陣錯愕,沒料到她媽會突然這麼說。
「媽祇是希望妳能留在媽身邊。妳考慮看看,我暑假會回去,我們再詳談。」
「再說吧!」謝阿蠻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