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可確定的是,唐伯夫很在乎佟曼芸。他雖然不怕佟曼芸知道他的風流韻事,但他也不準別人對佟曼芸胡說傷害她--就是這樣!這種事就是這樣。風流胡來的是男人,但受傷害的總是女人。
不過,這些都不干她的事,她祇想把關系撇清,撇得越清越好。早知道,一開始否認到底就好了。
「唐--那個--」她差點月兌口叫出他的名字,慌忙煞住,硬生生輕口說︰「那個……其實我也沒有看到甚麼,我的視力不太好,所以……再說,我的原則是不關自己的事絕不自找麻煩,也沒興趣管別人的事--就這樣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她特別加重語氣,強調她甚麼也沒看到--至少,有看沒有到。她必須極力撇清和這件事的牽扯。
唐伯夫動也不動,探究似地望著她。她困難地轉開頭,尋找呼吸的空間。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窒息死掉!她已經很低聲下氣了,唐伯共還不滿意,不知他究竟想干甚麼?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他將她逼到死角,連轉身的空間也沒有,身體幾乎貼著她的身體,威脅得她幾乎動彈不得。她身上沾滿了他那身惡心的香氣,再這樣下去,她怕要窒息死在他懷里。她打個哆嗦,有些無可奈何,說︰「我甚麼也沒看到,甚麼也不會說,可以吧?」
唐伯共仍然動也不動,矗立如泰山。
他並沒有在听她說話,祇是一徑蹙額看著她,一副思索的表情。
他並不在乎謝阿蠻看到甚麼,祇是覺得奇怪,他為甚麼會對她有種怪異的印象?
他確定他跟她是沒「關系」的--他從來不對學生出手,對那些繞著他團團轉的小女生也從不甚在意。而以這種「干扁」的身材和輪廓,他當然也不會費心去留意過。
但為甚麼?他對她竟有一種放不下的隱約印象,彷佛似曾相識過?
他覺得她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曾否在哪里聞過。但那淡淡的感覺一直撩撥著他的記憶,牽引著他的思緒……
他疑惑地打量她,搜尋她的表情,看她那微翹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弧線倨傲的下巴和微露出一絲憤懣不屑的表情--啊?他胸口一緊,乍然恍悟!
就是那個眼神!就是那種感覺!
原來是她!
長久以來,他一直感覺到他周旁有縷輕蔑不屑的視線環繞著;不是很強烈,祇是隱約地牽絆著他。他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久了反倒慢慢成為習慣。那感覺很淡,有些飄忽,他老是抓不準它的來向,原來--原來全是這個家伙在搞鬼!
他不動聲色,側了側身子,舉起手蓋過謝阿蠻的頭頂,斜倚著牆上。換了一副狎膩的表情、曖昧的要笑不笑,聲音有點懶,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妳說,妳叫甚麼名字?」
他突然間這個做甚麼?謝阿蠻狐疑地抬頭望他。
餅去兩年七個月來,她不曾和唐伯夫正面接觸過,祇是遠遠地輕蔑不屑著。她一直對他沒有好印象,看見他祇覺得礙眼心煩。她討厭像他那種沒有一點貞操觀念的男人,下意識地對他心存偏見,看他不順眼。
但討厭歸討厭,不順眼歸不順眼,她的原則是不關自己的事絕不自找麻煩。所以她一向離得遠,小心地繞開公孔雀彩屏掃過的軌道,免得不小心被卷入那些圍著他團團轉的蠢女人定期發作的集體性歇斯底里癥中。
她謹守著北緯三十八度的防線,小心地不越過雷池一步,偏偏就那麼不幸地撞見了公孔雀和瑪丹娜的那樁好事,無端地惹了一身腥。
「你問這個做甚麼?」她心存戒慮,提防甚麼似地看著唐伯夫。眼神有點不安,游移著,探索唐伯夫詭譎的表情和目光。
「妳不說,我也查得出來。不過……」唐伯共似乎沒將她的戒慎放在眼里,頓了一下,換了一種陰沉的表情口吻,重擺出威脅的態度說︰「我隨時會盯著妳,所以妳最好別玩甚麼花樣。但妳如果放聰明的話,我想,我們最好是不會再見面的好。妳懂我的意思吧?」
「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有機會再撞見的。」謝阿蠻很快地接口,咽一大口口水,順道將差點沖口而出的「我才沒那麼衰」的沖動咽到肚子里。
「那最好。」唐伯夫若有所思地點頭,目光在謝阿蠻臉上流連不去。眼眸深邃得像是藍鑽、神秘、眩惑、冷淡,而且發著光;光中一縷縷難以言喻的虹彩,里面映耀著謝阿蠻倔強的豐采。
他驀然收回目光,左右無意識地看,身體一百八十度的回轉,像是準備離開。他將雙手插在口袋里,走了兩步,停了下來,突地又想起甚麼似的回過頭來。他又走向謝阿蠻,挨近她,下意識地皺眉,又朝左右看看,突然問︰「妳好像很討厭我?」
從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一臉詭異的神態,謝阿蠻一顆心就忐忑不安,不知他在玩甚麼把戲,卻沒想到他突然這麼問。
她一時沒防備,愣了一下,瞬即臉紅,被料中心思地難堪又不自在。
「我沒有必要回答。」她抿抿嘴,不否認也不承認。
她討厭他,是她自己的事,即使他知道了,她也沒必要當著地的面承認她討厭他。沒的讓他以為她很在乎他。
「是嗎?」唐伯夫可有可無地哼了一聲,冷不防的笑了,笑得陰陰的。
他大步走到路邊,在攤子前停了一會,然後大步折回,丟給謝阿蠻一根烤香腸,揚揚眉說︰「哪,妳的‘天霸王’--」
那個揚眉的動作,不知為何,讓謝阿蠻突地打個冷顫,生出不好的預感。
她又疑惑又不安地看著大口漫不在乎嚼著烤香腸的唐伯夫,重又在彌漫著肉香蒜臭的夜氣中,聞到那令她窒息的惡心的古龍水味以及淡淡的玫瑰香……
那是屬于唐伯夫特有的,危險男人香;勾魂引誘的味道。
第四章
最後一首曲調吐泄出來,鋼琴停了半晌。幽暗的舞台上,那女郎斜傾著頭,隱隱在發光。全場屏氣凝神,鴉雀無聲,注意力全集中在舞台上的女郎身上。偌大的空間,只剩女郎略帶佣懶的清唱。
淡淡一個轉折後,尾音收進鼻腔。琴聲隨即又起!拌聲改而由喉嚨低蕩出來,半收半放,像申吟又像呢喃,特別帶了一分佣懶,彷若在耳邊輕訴,又似是在撩撥心坎。低蕩中帶著嫵媚,沉懶里散發出幾分性感。
唐伯夫雙臂交胸,倚著牆,興味盎然地注視台上唱歌的那女郎。一進門他就注意到那女郎了,發現新慧星似地驚喜,眼楮為之一亮,緊緊地盯著不放,眼光一直沒有移開過。
台上那女郎,一分風情二分性感三分佣懶,可柔可媚,亦邪亦莊,難得的又清純可麗。看女人,他從來沒有失準過。台上那女郎,絕對稱得上是「絕色」;就是這種女人才迷人,如天使又似惡魔,清純與邪氣並生,最是讓人銘心不忘。
像這樣的女人,他應該不會錯失掉,奇怪他以前怎麼沒有在店里見過?他轉頭向一旁的經理,對他招個手說︰「成裕,這個女的以前我怎麼沒見過?是你找來的?」
「是啊!我看她挺不錯的,就作主將她簽下。事情一忙,倒忘了先跟你提一聲。」俱樂部經理莊成裕走到唐伯夫跟前,掛著一臉笑容回答。他半偏著頭,帶著欣賞的表情流連舞台一巡--隨即回過頭朝唐伯共努努下巴,邀功似地諂笑,志得意滿,意有他指說︰「覺得怎麼樣?我的眼光不賴吧?這回可真是挖到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