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嘆一聲,黑夜傳來回音。
「你打算怎麼辦?可有良策?」
「我準備親自領兵出征。」
「親征?」我略為沉吟,贊成說︰「很好!你非但驍勇善戰,而且智勇雙全,膽識過人。若是你御駕親征,兵士因此將士氣大振,斗志高昂,加之你的英勇,必定很快就能弭平戰爭!」
「只是……」嚴奇突然顯出猶豫。
「只是什麼?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擔心……」他看著我,眼光溫柔,所有未名的關愛,全表露在不言中。
一下子我全明白了!
他擔心在他領兵出征這段期間,太後會對我有不利的舉動。
太後對我深感不滿,成見頗深,加之春香與嚴玉堂時常于她面前搬弄我的不是,國境又發生戰事,太後認定我是不祥的妖女,是帶來所有災厄的禍害。雖未明言,但已有除我之心。
他深怕他這一去,我恐有不測。
「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擔心我?」明白他的深情,我不禁動容,但無法贊同。
「我當然擔心你,銀舞,你才是最重要的,我——」
「嚴奇,」我打斷他,搖頭說︰「你身為一國之君,必先為黎民百姓著想!別再猶豫了!不必擔心我,我不會有事!」
「銀舞!」他執起我的雙手,緊緊握住。「我一定盡快回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即將遠征的是他,他卻擔心我的安危。在他一片深情的凝視中,我默然無語,想起了宗將藩。
次日早朝,嚴奇當殿宣布他欲親征的消息。群官嘩然,爭相勸諫他保重萬金之體,萬萬不可領兵出征。
太後更是極力反對。沙場征戰,危險至極,萬一有任何閃失,該如何是好!但嚴奇心意已決,下令全國,征召三十萬大軍,擇日出征。
對此,春香稟陳太後,說道嚴奇必是受了我的蠱惑,才會不顧危險御駕親征。
我的罪狀又多了一條。
未隔幾日,突有朝官向嚴奇推薦一名武將隨其領軍出征,極力稱贊此人驍勇矯健,用兵如神。
嚴奇傳此人上殿,一見之下,大驚失色。朝中所有的人見到此人,也都大為驚異,睜大眼楮,頻頻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那人生得劍眉星目,神釆不凡;神態冷峻,英氣逼人,渾身一股凌人的氣勢,眉宇
間且凝著一股比諸天地的氣魄,赫然是宗將藩再世!
朝官大驚,卻無人敢言。倘若他真是宗將藩,未免太傳奇——宗將藩即便未死,但七年的時間,他如何能無絲毫的改變,沒有任何的風霜,而青春如昔年?
嚴奇也是如此相同的疑惑,雖然有所懷疑,還是接受應允他隨駕領兵出征。
但我知道那必是宗將藩無疑!他為何要冒那麼大的危險?為什麼?
他這樣做,隨時會有殺身的危險——一山不容二虎,倘若引起太後的猜忌,那——實在太冒險了!
我為此竟夜難安,輾轉難眠。
我悄悄起身至殿外,對空噓嘆。
陷入這遙遠的古代,我已不知獨嘗過多少回如此對月難眠的夜。心事雖自不同,愁情卻一樣濃。
「銀舞……」突然,有極低極沈的聲音自我身後傳來。
「是誰?」我猛回頭,一團黑影攔在我身前。
宗將藩!
「宗將!」我奔向他,掩不住欣喜道︰「你怎麼來了?太好了!我以為我沒有機會再見到你!我知道我不該失約,但……」
「期月之約」,我困苦無機會送老女乃女乃和更達平安出宮,無法丟了他們自己一走了之,而對宗將藩失諾。
「我明白,你無需自責。」宗將藩柔聲說︰「銀舞,我不放心你孤身在宮中,你的處境實在太危險了!」
「你才是!為何要冒那麼大的危險?你何苦如此?」我急急說道,稍有埋怨。
「為了見你。」他說︰「銀舞,我一定要帶你離開宮中!等我北征回來,我一定要帶你離開!」
「那也不必冒如此大的危險!我不是說過,等我把該做的事完成,就會隨你而去。你卻冒險露面,如此一來,不但陷自己于危險的處境,于我們之事,也恐怕多生波折。」
「我了解,但我必須見你平安無事,我才能放心!」
「宗將,」我嘆口氣。「我明白你愛我之心,但京城四處,有關你未死的傳言甚囂塵上,你如此貿然出現,我只怕引起別人的懷疑!」
「別擔心,不會有事。忠靖伯太夫人受嚴玉堂與包春香的挑撥,對你多有不滿,我擔心她會對你不利——」宗將藩雖棄天下,言行間仍溢滿君王的氣魄,理所當然地直呼當今王貴的名諱。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沒有我不知道的事。」他輕笑道︰「朝廷內外,包括宮中,都有為我效死之士。不過,真正知道我並未死的,只有救我的那名部將,以及少數的將領罷了,我並無意引起騷動。」
我沉默不語。以此情況看來,宗將藩若欲復闢,推下嚴奇,實是輕而易舉之事。
「怎麼了?」他見我突然沉默,不解問道。
我看著他,靜靜看了很久,才輕輕問道︰「宗將,你不後悔嗎?為了我放棄這一片大好江山……」
「當然不後悔!」他直視我雙眼,字字堅定不疑。
「那麼,私闖宮禁,罪當萬死,就算被人發現,你也不怕?」我輕輕說,望著他的眼里淡淡孕出笑意。
「不怕。」他含笑回道。
這已不是他的王宮,倘若被人發現,後果難料。
然而,這並不重要。我更擔心的是,他冒險露面,此後會否發生什麼爭擾波折,恐將難料。
宗將藩蓋世的氣魄,凌人的氣勢,不是常人所能有,長此以往,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到那時,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我實在無法去揣測!
「別想太多了,銀舞。」他看出我的憂慮,安慰我說︰「等我北征回來,我即刻帶你離開王宮,遠離這一切,過屬于我們的日子!」
但願如此,我不希望有任何事發生。
「我等你,宗將。」我想起我對他的承諾,情深悠悠。「如果我能再回來,我就願成為你的王妃——這是我當時對你的承諾。酒已過了三巡,我早已是你的人了!」
「銀舞!」他浮現出和當時一樣幸褔滿足的笑容,滿心歡喜地將我擁入懷中。
突然一聲極細微的聲響由背後傳來,我們同時回頭,只見香兒呆呆站在矮叢旁望著我們,一臉震驚的表情,又訝異又不相信。
「香兒?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我連連發問。
「我掌燈時分就來了,在殿房等著公主,不知不覺卻給睡著,一覺醒來才發現都這個時候了……」她呆呆地回答,目不轉楮地盯著宗將藩。「方才……我沒听錯吧?王爺,真的是您!您果真還活著?」
「沒錯,是我。」宗將藩直認不諱。「你就是香兒?你要好好侍候公主,照顧她飲食起居。」
「宗將!」我輕喝一聲。他竟還對香兒如此說道,難道他不明白他如此承認不諱的嚴重性?
「銀舞,我走了。等我!」宗將藩不將我的輕喝放在心上,深深一笑,轉身沒入儂褐的夜色,一眨眼就辨不出身影。
香兒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我輕輕喚她,她才如夢初醒,不敢置信地頻頻說道︰「公主,香兒真的沒有听錯?那是王爺,真的是宗將王爺!我听說有一個長得和宗將王爺很像的人將隨上王出征,沒想到真的會是王爺!鮑主,我不是在作夢吧?那個人真的是宗將王爺!」
香兒欣喜若狂,語無倫次地嚷叫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