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而痴心地盯著易莎順,用一種痛苦的凝望;時而低垂著臉寵,無心于周圍的一切。
「星野,莎順,就位了!」唐志摩執著導演高,吆喝各人各就各位。
易莎順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走到柳星野身前。
「預備了……五、四、三、二──」手勢一揮,全場靜得只剩下呼吸聲。靜得易莎順只听得見柳星野的心跳聲。
「莎順……」輕輕的一聲叫喚,嗓音那麼低、那麼沉、那麼扣人心弦。
易莎順心慌了,情不自禁地掙扎。
她必須要離開他,她的理智告訴她,但是,但是──仰起頭來看他──她對他,是那樣的依戀痴迷不舍……
「莎順,不要離開我,我絕不答應讓你離開!」仍是低沉得那麼扣人心弦的嗓音。
易莎順心慌意亂,慌亂的心眼起了霧。怎麼?「天暮」和「柳星野」在迷霧中錯疊成了同一個身影?
究竟誰是誰?她分不清了……
「你是擔心我吧?別擔心,我不會有事。再說,我還是搬出去比較好。」她笑著說,卻笑得有些困怨。
「我怎麼能不擔心?」他伸手撫平她被風吹散的亂發,輕觸得很不舍,緩緩移到她的臉頰。「我怎麼能不擔心?你是我最重要、最寶貝、最心愛的人。」
最怎麼樣?他終于說出來了。
「天暮,」啊!兩個身影為甚麼疊影得成同心?她分辯不清了。「我總是要長大,總不能要你照顧我一輩子。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不能再一直依賴著你。」
「說甚麼傻話!照顧你是我的責任。」
「責任?」她像被蛇咬了一口,痙攣著。「是啊!責任──你雖然無怨尤,但我總不能一輩子拖累你!我仔細的想過了,我應該考慮你的立場和往後人生,不能再造成你的負擔。」
「不是這樣的!我從未認為你是負擔,相信我,絕對不是這樣──」
「算了,天暮,我們無需為此爭執。你應該優先考慮自己的事,為自己將來著想,建立屬于自己幸福的家庭,別再為我擔心。」
「你別胡思亂想,我說過了,我對你有責任,在未看見你有幸福快樂的前程前,我不會考慮自己的事。」
「又是責任!」她咆哮起來,一種近乎頹喪的受傷吼叫。「你不需要再為我作任何犧牲了,我們根本非親非故,你對我根本沒有任何責任!」
柳星野的臉色煞時慘白起來。不!站在那里的應該是「天暮」!為甚麼她會錯亂兩份感覺呢!
「不!你完全弄錯了!」他定定地看著她,凝視得很深!完全不在乎周旁的眼光。「你是我的一切,我生活的重心,只有你才是我整個世界,我心甘情願以你為中心而旋轉!我只要有你,你是我整個的全部!」
這是訴情嗎?充滿感情的回響,如訴如慕。
「那麼你自己呢?你的人生怎麼辦?有一天我總會離開你──」
「不!請你不要離開我!莎順,別離開我身旁!」情氣狂野,如纏如繞,愛戀憂懼的矛盾,全都纏繞在那狂氣中。
這那是演技?一旁的人全看呆了眼。
「天暮,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會成為你的負擔。你應該找個愛你的人,你們彼此相愛,建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只是累贅!」
「相愛?愛我的人?哈哈哈哈……」柳星野突然狂笑起來,笑聲漸歇,轉成悲涼的哭調︰「一身罪孽的我,有誰會愛我……」
這句話易莎順心動了一下。劇本上,並沒有這句台詞。
「會的!一定會有人愛你,真心的愛你……」她喃喃的說著。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熱切的雙眼,渴盼殷殷。
「真的……」看著那雙眼,易莎順迷惑了。這是「天暮」痴情的雙眸,還是「柳星野」痴心的狂放?……
究竟誰是誰,她真的、真的分辨不清了。
燃燒在那雙眼瞳里的,是熱情的奔放,是痴心依依。她,真的迷惑了……
「莎順,我愛你!」他突然摟住她,將臉埋在她鬢旁里。
她為這句話震呆了,無法思考。
「莎順,我愛你!」他緊緊摟著她。「所以,請你別離開我──如果有一天,你離開我了,那時世界又會回到混沌未開的黑暗──那沒有你的最初的黑暗!」
這句話真正讓她呆住了。
劇本里根本沒有這句台詞!這句話她知道,月兌胎自莎士比亞「歐塞羅」里的一句話,他將它改了部分詞句,借用來對她表明心跡。
或許她該說的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我了,那時世界又會回到混沌末開的黑暗。
但她只是強烈的抖顫,眼淚不停的流,說不出任何話。
「莎順……」
他吻干她的淚。那樣赤果果的,毫不遛諱的表現出愛和熱;那樣小心翼翼地、溫柔地訴說他的情和意。
愛是最初的起點,和最終的守候。
「星野!」她拋開一切地摟抱住他。
情氣如狂潮,圈圈圍繞住真情相訴的兩顆心。
交纏的兩顆心,噗咚地跳動──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我了,那時世界又會回到混沌未開的黑暗。
他听到了。
她也听到了。
第十四章
「深情劇場──他們之間」由預定播出的十三集縮減為十二集,最後一集完結算,掀起了收視的狂潮。
原因在于柳星野和易莎順兩人最後一段真假難分,月兌離劇本自由揮發的感情對手戲;以及易莎順最後那句忘情真心喊出來的話──
她把「天暮」叫成「星野」。
唐志摩當然發現了這個錯誤;但他將錯就錯,面對各方的查問,一律以莫測高深的笑容搪塞過去。
他們本人自然沒發現這個烏龍,當晚看了播出後,才知道自己擺了個大烏龍。
「這下子慘了!又不知道會被渲染成甚麼樣!」易莎順懊惱地皺著眉,有點生氣自己的「粗心」。
「別管它!隨他們寫去,我們過我們的。」柳星野笑說。
他眉眼、發梢、全身上下都在笑,春意盎然、幸福無邊的模樣。
「別再氣惱了。」他將易莎順拉到懷里。「告訴我,你是甚麼時候愛上我的?」
易莎順驀然漲紅臉,滿臉嬌羞。
「你到底要我說幾遍?」她又惱又嗔地。
「我想听嘛,這是我听過最甜蜜的語言,百听不厭。」他軟言央求。「告訴我,你是甚麼時候愛上我的?說嘛,我想听。」
他的唇輕輕在易莎順鬢旁廝磨著,跟撒嬌差不多。
易莎順臉兒又是一紅,提嘴一笑,湊到柳星野的耳畔,很快地、低低地訴說她對他的濃情蜜意。
柳星野滿意地微笑,雙手撫觸著她的臉,心滿意足地說道︰「能得到你的愛,我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別把我說得那麼好,也許哪一天你會發現,你是全天下最不幸的人。」
「怎麼會!」他將臉貼著她的頓說︰「你不知道,我愛你愛得發狂,你是我唯一夢寐所求。」
「你這樣說!我越不安了。我沒有那麼好──」
「有!你有!這麼多年我一直忘不了!我願為你做任何事,愛你愛到死!」他握住她的手,牽引到他背後。「模到了嗎?那是我對你‘熱戀的傷痕’。」
棒著衣服,她輕輕吻著那道疤。
「你也許不知道,遇見你的第一眼,我心情就為你狂野,心海為你情騷,情氣為你牽纏。你是我最初的起點,最終的守候。我愛你,星野!」
愛情沒有甚麼道理,它可以錯出任何的差距,消弭任何的距離,也可以幻變出所有的親密。
「莎順,我記得你說過,你希望我好好考慮自己的事?」柳星野突然悠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