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把事情說清楚,我怎麼會明白?」黎湘南不禁皺起眉頭。喬志高對她真的會是不懷什麼好意?她越想越急躁,蠻不講理說︰「你到底說不說?你不說,我就認定你是在挑撥離間!」
「他不說,我來說。」背後極突然地響起尖銳高亢的嗓音--
煞風景的聲音,煞風景的人。
斑日安和黎湘南一致皺眉轉頭,齊見舒楮朝他們走來。
「你想做什麼?」看到她,黎湘南不自覺地心情就不好。
斑日安拉著黎湘南想走。他和舒楮有過婚約畢竟是事實,但他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和她鬧得不愉快。
「等等!斑日安,你別想走!」舒晴擋在他們面前。
黎湘南掙開高日安的手,眉頭皺得很緊。她一向對舒楮就沒有好感,討厭她全身上下那種「後上帝」的人工美,此時看著舒楮那一臉涂得像日本「能劇」的臉譜,厚厚一層白粉的臉,更是令她始終展不開眉。她口氣冷淡地說︰
「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別擋住我的路!」
「少裝了,黎湘南,我就不相信你真的像你表面裝得那麼清純無辜!」舒楮下巴抬得高高的,鼻子哼著氣。「會跟舞男牽扯不清的人,還在假裝純潔!」
「你說什麼?」黎湘南沉下臉,神情有種說不出的、超出她年紀的陰冷。
「舒楮!」高日安甩開舒楮。「不許你在這里胡說八道!你快走吧!」
「笑話!我為什麼要走?這路是你開的嗎?」
「舒楮!你這樣亂說,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才沒有亂說!你不是都調查清楚了嗎?」舒楮杏眼一斜,夸張的青銅色眼影直畫入發鬢,像極了埃及那個艷後。「真是諷刺,你最清純的小聖女竟然跟個舞男有一腿!斑日安,你的眼珠子長到那里去了?」
斑日安忍無可忍,粗魯地推開舒楮說︰
「你這算是在報復嗎?你這女人怎麼那麼無聊!你對我有什麼怨恨找我一個人就罷,不必要扯上無辜的人!」
「無辜?高日安,你--」
「有什麼話你快說清楚吧!」黎湘南冷冷瞪著舒楮,那眼神和那鎮靜,詭異得不像是十七歲的少女。「什麼舞男?誰跟誰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
「黎湘南,你裝得可真像!你跟喬志高那個舞男過往甚密,還想撇清地裝作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說什麼?志高他--」
「我說得這麼清楚你還是不明白嗎?也罷,那我就說得更白一點,喬志高他是個牛郎,織女的情人,或者說‘妓男’會更帖切一點。」
舒楮的話句句帶著毒,專門在挑剔別人的弱處。黎湘南臉無表情,將眼光掉向高日安;高日安沉默不語,將臉別過他處。
「看吧!日安都默認了!」舒晴笑中充滿邪氣和報復。
黎湘南只是掃她一眼,面無表情,大步走開,揚起一陣風。
「湘南,等等!」高日安急忙追上去。
黎湘南步伐跨得很大,一點都不像青春少女的小家子氣,或者說斯文。她直視著前方,完全不理身旁所有的人事和景物。
「湘南,你停一停!」高日安想抓她的手,被她甩開。他狠下心,粗魯--近乎野蠻地緊抓她的手,說︰「湘南,你停下來,听我說好嗎?」
「你還想說什麼?喬志高的事?不用麻煩了,我已經知道了。」黎湘南平靜她說。
這讓高日安不禁有些訝異。他原以為黎湘兩會承受不了,或者驚訝、激動、情緒失控,甚至他以為她也許會哭泣、流淚;但黎湘南卻顯得那麼平靜,好似完全不在乎這件事。
他放開她的手,看著她手腕處被他掐紅的地方,帶著一點歉疚的神色說︰「對不起,我剛才太粗魯了。不過,我不是要和你談喬志一局的事,我想跟你談談老問題--那些信。」
「你究竟想知道什麼?」黎湘南一反逃避的心態,平靜地迎視高日安潛藏疑竇的眼楮。
禁忌仍然是禁忌,但黎湘南緊閉的心窗似乎開了一絲縫。高日安喜出望外,非常誠懇地說︰
「湘南,我是希望你敞開心胸,不要再封閉壓抑你內心的感情。這幾天我常看你臉上帶笑,我也跟著高興;但我知道你內心的結一直沒解開--是不是那些信的緣故?那些信讓你困擾了?」
「信?」意外地,黎湘南臉上在一貫的無表情後,竟微微泛起了一抹痛苦和扭曲的神色。她一反往常的逃避冷漠,僅是極無奈且感傷她輕輕嘆息。
「有些事說了也沒用。上帝已經離我很遠了。」
說話的同時,她的眉宇間又出現那種憂郁和哀愁,但只是一瞬間。
那神情讓高日安心里一痛。黎湘南那些話、那種神情,在預示著什麼樣的情愁?他突然覺得好不心傷。
「湘南……」
「何必再多問?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或者,猜到了?」黎湘南閉目一笑,又落寞,又哀愁。
她沒有再回頭,往前一直走著,高日安遠遠跟在她身後。他並沒有對黎湘南剛剛說的話感到吃驚,他早就有模糊的感覺,只是逼迫自己一直不去相信。雖然如此,他還是愛她。但這當中有許多事,他想弄清楚。
黎湘南對黎北瀟逸軌成畸的感情,黎北瀟是否知道?整件事黎北瀟該負最大的責任,因為他對黎湘南的態度著實是誤導她感情的罪魁禍首。
黎湘南知道高日安一直跟在她後頭;但她並不去理會,想著喬志高的事。
她並不是很在乎這「秘密」,只是驚訝;雖然她臉上毫無表情,但她心里卻百轉千回。
當然,她對喬志高也並不感到輕視或鄙夷什麼的,她只是……只是……就是驚訝而已。每個人有每個人謀生的方式,舞男……也許別人看來下賤,但她只是覺得驚訝而已。
真的!只是驚訝而已。
這世間,隨時在上演眾多苟且的事,她自己也並不比喬志高高明多少,她甚至連感到驚訝的資格都不夠!
喬志高冷淡的氣質令她難忘,她也忘不了他在路邊當眾為她月兌鞋揉腳的體帖。她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感到驚訝,她根本沒有那個資格。
斑日安遲遲沒有追上黎湘南,只是遠遠跟在她身後。等她穿過一條約莫六十米寬的大馬路時,他停下腳步,不追了。
也許,該讓她自己一個人靜靜想一想。
黎湘南並未注意高日安的舉動,只想著自己的心事。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態,她為什麼當時會感到驚訝?是因為道德觀嗎?還是因為社會規範?
為什麼?為什麼她就是跳月兌不出這些世俗成見?
「湘南!」一聲輕輕的叫喚擾醒她的思緒。
她以為跟在她身後的還是高日安,回過頭,蹙著眉極不耐煩地說︰
「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男人揚揚眉,似笑非笑的。
「看來你心情好像不太好!」他靠近黎湘南,帶著勾魂的笑眼。「告訴我,你在跟誰生氣?」
「怎麼是你!我還以為是--」黎湘南朝遠處望了望。「算了,他大概死心走了--對了,你怎麼會在這里?現在不是該工作的時間嗎?」
「現在是該吃飯的時間了。」男人說︰「我以為你在家里。工作忙完了正想回家,開車經過這里卻看到你。你看,我的車就停在後面。走吧!陪我吃飯去。」
「嗯!」黎湘南嫣然一笑。
男人摟著黎湘南走向路邊停著的一輛藍色「青鳥」。
那揚著眉、神情總是似笑非笑、氣質凌人,老愛駕著「青鳥」到處飛馳的男人,顯然是黎北瀟了。
他殷勤地打開前座的門,溫柔地扶黎湘南坐入「青鳥」;那體帖溫柔是人道風流、花名在外的他,所不曾對任何女人流露的。男人霸氣,女人溫柔,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他總是如此深信著;唯有對黎湘南,他不惜拋棄一切身段,捧著她縴柔的手,他胸中所有雄心萬丈都化作柔情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