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听你的話?」
「因為我是你姊姊。」林如是叉腰裝老大,林立天忍不住笑出來。
「算了!」他說︰「你這樣一點威嚴也沒有。」
兩人笑成一團。林立天想起應覺非的事,問說︰「說真的,姊,覺非挺可憐的,你干嘛不理他?」
「不要跟我提他的事。」林如是說。「志惠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
「宋姊的事我又不是故意的。」林立天無辜萬分地說︰「那情況換作是你,你大概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更何況,搞錯神經的人是你。」
「是啊,全是我搞砸的,我實在真是掃把星!」林如是喪氣地說︰「志惠從那天以後就不肯理我。立天,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白痴?」
「沒這回事,我以前是跟你開玩笑的,你比誰都聰明!」林立天看她那喪氣的模樣,不再開玩笑了,非常認真地說。
「可是……」
「宋姊真的都不理你?」林立天問。
「嗯。」林如是無精打采地點頭。
「那就算了!」林立天突然生氣地說︰「本來我還覺得她有點可愛,沒想到她度量這麼狹小!」
「這不能怪她,你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失戀的痛苦以及對人造成的心里傷害。」
「你有過嗎?」林立天沉默一會問。
「沒有。」林如是仰頭枕著床說︰「但我看志惠那樣,可以體會一些。」
林立天又沉默了一會,然後說︰「二姊,覺非不錯,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你都知道了?」林如是微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枕回床說︰「我也不是不喜歡,而是……我想我跟你一樣,沒去想過這種事。再說,他可能只是一時迷惑才對我產生這種情結,冷靜一下,對他自比較好。」
「可是,他看起來好象很認真。他也對我說他是認真的。」林立天湊近林如是臉龐,想探清她的神情變化。
「那是他自己‘認為’。」林如是看著林立天的眼楮說︰「老實跟你說,我時常會認為自己不是這個家的孩子,是爸媽撿來的」
「你不要胡思亂想!」林立天打斷她。
「所以!」林如是攤攤手。「那只是我自己‘認為’。同樣的,覺非自以為愛上我,事實上,根本只是一種過度現象。」
「你這樣否定他的感情,他若听到了一定會很頹喪。」
「沒辦法,這是事實。」林如是突然抬頭,和林立天臉對臉、眼對眼,隔得相當近。
「我問你,立天,如果我真的喜歡上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變態?」
這是宋志惠當時問她的問題。那時她滿口說不會,現在事情輪到她身上,她突然猶豫起來。
林立天突地愣住。不是因為林如是突然提出這個問題,而是因為她這個突然的動作,唐突地使他心跳了一跳。
怎麼搞的?他們是姊弟啊,常常會有友愛親密的動作出現,他也習以為常了,怎麼這個心跳來得這麼突然?
「怎麼了?你的表情好奇怪!你覺得我變態對不對?如果我喜歡上應覺非的話。」
林如是伸手拉他的手。
「你們在做什麼!」林太太暴喝一聲,突然出現在門口。
「沒有啊,我們沒有做什麼。」林如是被她母親的斥喝嚇到,聲音略略發抖。
林立天握住她的手,對林太太不滿地說︰「媽,你干嘛突然跑進來大叫?」
「你在你姊房間做什麼?」林太太像審犯人一樣問。
「聊天啊,還能做什麼?」林立天莫名其妙地回答,不懂他母親的反應為何那麼激烈。
「快出去!回房給我好好念書。」林太太將林立天推出房間,鎖上門。
林立天在門外重重捶了門板幾下,又詛咒幾句出氣才走開。
林太太這才轉過身來。面對林如是,臉色就變了。
「你真是不知廉恥!」林太太說︰「竟然留男人在房間里!我有這樣教你嗎?」林如是被這頓責罵搞胡涂了,感到莫名其妙,她母親的態度太奇怪了。她說︰「媽,你在說什麼?是立天呀!立天是弟弟……」
「是弟弟也一樣。」林太太冷冷地說︰「難道我沒有教你男女有別,禮節廉恥?」
「可是……」
「住口!你別給我不學好,在外頭丟人!讓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都叫他打電話到家里來。」林太太的聲音像冰凍一樣,凍得林如是心頭全是凍傷。
「媽,剛剛那通電話是陸大——哥——哥——打來——來的。」她斷斷續續的解釋,一句話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完。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眼一眨就四處霧蒙蒙。
「晉平?那通電話是他打來的?」林太太眉頭皺了起來,皺的耐人尋味。
「你在玩什麼把戲!他怎麼會找你不找維茵?」
林如是明白她母親的心思。她母親非常中意陸晉平——應該說是他的條件,維茵也是;所以她一開始就很干脆對陸晉平表明不想與他扯上任何關系。她十分清楚,扯上陸晉平,對她來說會是一件多大的麻煩。
事實證明,她並不杞人憂天。此時她謹慎思考,小心措辭,回答得非常小心翼翼︰「上星期在街上踫見陸大哥和立天,還有立天的同學。陸大哥要請我們吃飯,我因為剛吃過肚子不餓,所以就先回家。陸大哥禮貌周到,特別打電話來表示怠慢。其實他太客氣了,應該是我向他道謝才是。」
「哦?你什麼時候也懂得客氣了?」林太太眼神很冷,沒有笑容。「就這樣?」
林如是听出她母親話里的諷刺,默默低著頭。而後听她母親不放心的又問,為取信于她母親,連忙說︰「真的。媽如果不相信可以問立天。」
「我沒有說我不相信。」林太太冷淡地掃了林如是一眼,走到門口,又回頭說︰
「對了,維茵和晉平的感情很好,看樣子進行得相當順利,哪天邀請他來家里吃飯。」
林太太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態度也很不經意,好象是順便才提起似的。
不過向來遲鈍的林如是總算不太笨,明白這句話才是最重要的,可以算是一種警告,一道不準她接近陸晉平的禁令。
她保持沉默沒有答腔。林太太隱隱笑了一下,環顧林如是的房間一眼說︰「看看你的房間,亂糟糟的。」
然後她帶上門,將林如是隔離在門里面。
第十一章
二十歲,可以吃喝游賭、偷盜殺搶的年紀。
一塊小蛋糕,兩根細蠟燭;無心的燈蕊,暗淡的火光;林如是坐在明星大學校園幽暗的一角,手捧著這塊小蛋糕,對著被風吹得歪東斜西隨時會熄滅的燭火,為自己唱著生日快樂歌。
除了她自己,全世界大概沒有人會知道今天是她的二十歲生日,她父母也不例外。
她父親忙著做學問,母親忙著維持社交,優秀的手足也各有自己的功課才藝要忙;從她懂得生日、新年等這種種對小孩來說具有某種模糊意義的節日或特殊日子開始,就不曾嘗過生日蛋糕的滋味,二十歲,多不可思議!具有神奇魔力的年紀,少女與成人時代的分野;告別青春年代的一個臨界點。二十歲,可以偷盜殺搶、縱飲狂賭的日子了。林如是輕輕咬一口蛋糕。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的,不幸的各自有不幸的原因。」不過林家是模範家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每個人都有該忙的事要忙。所以林如是知道,她這麼晚了還不回家還在外頭游蕩也沒關系;因為家里不會有人在,因為這個日子和平常的日子沒有兩樣,因為父親忙著做學問母親忙著社交……因為她一向在林家的標準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