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麼說,她慢慢也覺得她和秦可咪之間好像有點別扭在發生。當然,秦可咪還是秦可咪,而心情在發酵改變,覺得不對勁的。是她張笑艷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為了避免秦可咪誤會,她一直有種潛意識的心態在避開鐘立文,甚至避開秦可咪。
當然,這些感覺都是很復雜微妙的。對張笑艷來說,她並沒有特別意識避開這個字眼,她只是每想到鐘立文,就趕緊在腦海中翻頁跳過,似乎對那個影像異常的敏感。
然而,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種苦--想愛又不敢愛!明明是思念又不敢思念;還要硬生生地將他的身影從腦海中剝離,連聲音都不敢去奢望……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苦?有時她忍不住會這麼問自己。
因為他是秦可咪的丈夫,而秦可咪是她從小就一直想保護,最不願意她受委屈、受傷害的人。
有時,她也會為自己這種犧牲的精神感到可歌可泣!為自己覺得悲哀。可是每想到秦可咪那張柔弱淒楚、哀聲哭泣的惹憐的臉,她就無法不為她感到心軟,感到不忍心……
總之,只要是為了秦可咪好,只要能讓秦可咪感到幸福快樂,她都不惜委屈自己,犧牲自己。然而現在,她已經窮得三餐不繼了,卻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極不想去求秦可咪幫忙……
所以,情況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她父母和她斷絕一切關系,除非她答應婚事。
而這本來應該是很熱鬧的周末假期,她張笑艷卻一臉苦惱地干瞪著前座同學的後腦勺。在那里哀聲文嘆氣。
「張笑艷在嗎?」
鐘響後,老教授的腳步才剛踏出去教室,阿祥就一陣風似地掃進來。
「哈哈,張艷,總算讓我逮到了!」他很興舊地扶著張笑艷的課桌,彎著腰,低頭在張笑艷臉旁怪叫著。「你這幾天躲到那里去了?一直找不到你的人。從公演結束後你就搞丟了,連社團也不來!說,你這是什麼意思?幽靈社員也不是這麼神出鬼沒的!」
張笑艷隨便瞥了他一眼,搖搖頭不理他,突然又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含著希望問他︰
「你身上有多少錢?」
「干什麼?」阿祥疑心立起。
「借我伍仟塊,我現在是山窮水盡了。」張笑艷手一攤,兩袖清風吹迎人。
阿祥無聊地笑幾聲,說︰
「怎麼?被你老爸老媽斷糧了?」
「嗦!你借是不借?」
「借,當然借!您大人開口,小的怎敢不照辦?」阿祥嘻皮笑臉地玩笑開夠了。才恢復正經地說︰「不過我身上沒那麼多錢,後天你來社里,我湊一湊給你,順便討論--」
「唉!」張笑艷長長一聲嘆息蓋住了阿祥的話。「只怕遠水救不了近火。這兩天我就得付房租,還有水電費、電話費、瓦斯費……我的天!」
「沒那麼嚴重的。不要把問題想得那麼困難復雜,了不起你搬來跟我一道住算了,什麼問題都沒了!」
「少跟我開玩笑!我都快煩死了,你還有心情在那里嘻皮笑--」
小童匆忙地進來,打斷了張笑艷的話。
「有沒有看見丁希蕊?」他問。
「沒有,怎麼了?」
「她……唉!」小童嘆了一聲,坐下來。
「又吵架了?」阿祥問。
小童沒有吭聲,不過臉上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阿祥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她最近情緒很不穩定,」小童說︰「每次見面就是跟我吵,我都快被她搞得神經衰弱了。真不懂,她到底在疑心什麼?這樣吵,她自己難道不感到痛苦嗎?」
「是啊!女人最容易疑神疑鬼,嫉妒心又特別重。誰叫你倒楣,交了個醋醰子兼猜忌神當女朋友。」阿祥滿嘴牢騷,待看到了張笑艷,才突然醒悟她也是「女人」,連忙陪笑說︰「張艷,我這可不是指你,你不一樣。我是說,你不是普通的女人,沒有那種要不得的毛病。」
張笑艷卻沒有將那些話放在心上。她自己的事已經夠她煩的了,她實在沒有多余的心力去關心別人的愛情瑣事。
「對了,小童,你身上有多少票子?」阿祥揉了下鼻子問。
「二張。干嘛?」
「救濟張艷一張吧!她被他老頭斷糧,就快露宿街頭了。」
阿祥講話素來愛夸張,玩笑的成份混得事實真真假假的,即使再嚴重的事,那嚴重性也被削弱了好幾分。幸好,總還讓人听得出事實的真相。
小童掏出身上的錢,全部遞給張笑艷。張笑艷正猶豫著要不要接下,丁希蕊突然冒出來,一把將錢搶過去,陰聲說︰
「還說你跟她沒有關系!這是什麼?連錢都要送給她了。」她逼向張笑艷,把錢丟在她臉上。「還有你!你跟小童上床了對吧?你一次賣多少?你的功夫一定很好,小童被你迷得死死的--」她突然歇斯底里大喊起來︰「你這個狐狸精,不要臉的東西!賤!你要賣到別的地方去賣,不要搶我的男朋友……」
丁希蕊尖聲叫嚷。扯住了張笑艷的頭發。尚留在教室里聊天休息的同學,听見她的話,有意無意地瞟了張笑艷幾眼,又紛紛裝作沒事人模樣。
張笑艷被丁希蕊扯住頭發,發根禁不起用力的牽扯,痛得像是要被連頭皮拔去做的。她實在不想被扯進她和小童之間的誤會里去,可是看情形,她和小童「上床」的謠言,十足十鐵定在一時內會像瘟疫一樣地傳開。
「你放手!你這個瘋女人!啊!」阿祥仗義直言,上前想拉開了希蕊,卻被她咬了一口。
「你……不要臉!狐狸精!把小童還給我!」丁希蕊越拉越緊。可憐的張笑艷,痛得眼淚已開始無聲落下。
「放手!」小童將丁布蕊攔腰抱住,拉開她,阿祥乘機將張笑艷遠遠帶開。
「小童,好好管教這個瘋婆子!」阿祥義憤填膺,為張笑艷抱不平。「什麼跟什麼嘛!莫名其妙跑進來胡說一通,又扯住人亂打亂踢亂咬!你有病啊?女人就是女人,不是哭就是鬧,沒有一點建樹!」
歇斯底里的女人最難應付,小童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丁希蕊拉開,可是她一路叫罵哭鬧,不明所以的人,還當真以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阿祥將手帕沾濕揉干,遞給張笑艷。
「哪!擦擦臉,不要理那個瘋婆子。」
張笑艷沉默地擦著臉。四周有好事偷窺的人,阿祥看著發火,罵說︰
「看什麼看!太好奇是會長針眼的!」
「算了,阿祥。」張笑艷把手帕還給阿祥,冷靜地收拾桌子下散落四處的東西。「我得走了,還得趕快找個工作,否則就得喝西北風了。」她拾起剛剛被丁希蕊甩在她臉上而掉落的錢,放入口袋說︰「麻煩你跟小童說,這兩仟元我先跟他借了,等我有錢時立刻還他。」
阿祥蹲下來幫她收拾,邊說︰
「我真佩服你呢!遇上這種事還能這麼冷靜。我就知道你跟那些只會哭鬧的女人不太一樣。說真的,我挺不喜歡女人的,可是我真的很欣賞你,你是她們之中的一個奇跡。小童也實在真沒用,一個女人都管不好,真不知道他是干什麼吃的!」
「你省省吧!」張笑艷忍不住笑說︰「只會講別人沒用,你自己呢?遇上小杜和玫子時,還不是沒輒!」
「我是讓她們!君子不與小人和女人斗。女人是沾不得的,沾了麻煩準一大堆。像小童。好好的風流才子不做,偏偏想不開掉進丁希蕊那個瘋婆子的陷阱里,現在可好了,成天听她哭,听她鬧。又听她叫,不瘋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