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幸福的青鳥永遠不知道陰暗處躲有悲傷的人兒。甲女痴守的深情,一點點地化作痛心的眼淚。她時常漫空凝望,沒有焦距的瞳孔中,有太多說不出的愁情。
丙男為什麼突然變心呢?為什麼不好好維持三人溫馨的情愫?答案出現在一個薄暮微雨里。乙女對甲女的哭訴縴悔中。
那一夜,意亂情迷,醉眼朦朧中,丙男錯將乙女當作甲女,將乙女的身與心一起擄獲,待發現一切真相,已經來不及了,只好負起責任。
乙女哀哀地說著,甲女覺得心在滴血,卻又無可奈何。丙男是個很好的男人,溫柔、體貼、負責任、自制力極強。愛上這樣的男人,沒有所謂的對錯,只是既然無緣,又能奈何?
甲女拒絕了所有人的追求,遠離一切,避居在碧海青天處。海上月明。顯照有情人寂寞傷心淚。一個天涼風清的夜色,甲女投身茫茫波濤中,從此,人世間不復再現她燦爛的容顏。
據編劇阿祥表示,這出戲中,他想表現的,是愛情中那種極度惆悵的無奈,愛情與友情兩難的心境,以及情與欲、肉與靈之間那種糾結掙扎的復雜關系。
丙男一直是自制力極強的人,可是他畢竟有著人性的弱點。他對甲女除了清純的愛意,更混合了原始的渴求,但是拼命壓抑的結果,到最後,他錯亂了心愛的身影,為一夜的過錯,埋葬終身的快樂,也賠上了甲女一生的幸福。
阿祥說,精神戀愛美是美,可是人到底是受荷爾蒙作用影響的動物,既談感情,就要顧及的感受。戀愛的美,在于清談柏拉圖之外,拉拉小手,親親小嘴,相纏綿擁抱的中。最美的感情,同時也是最合理的感情,其實應該落實在合一中。也就是說。愛情,其實是精神和肉欲的合流。
他又說,談情說愛其實是絕對自私的。愛到深處也許無怨尤,但想獨佔對方的心情卻是絕對必然的。為友情犧牲愛情。究竟是否值得?故事的結局表達了他最直接的感受。
甚至,他明白地指責,深情是好,可是甲女的痴守與犧牲,根本是笨,絲毫不值得。雖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但到底是她自己放了手,恕不得旁人。為了成全友情,她不但毀了自己的幸福。也害了丙男一生的幸福。感情是絕對需要勇往直前的,顧忌太多、不坦誠。是絕對無法幸福的。
劇本剛出來時,他們一伙都為他前衛的思想、表現的手法目瞪口呆。乍舌不已,擔心校方不會通過這樣的劇本。不過,導演將這出戲處理得細膩感人,干淨俐落,也就沒人表示什麼。
乙女和丙男的床戲,導演用暗場帶過,藉用聲響音樂表示暗夜中,人類最原始的呼喚。倒是男主角對女主角表示露骨愛意的那一幕,導演堅持要演出那種激烈感。深深教張笑艷感到為難。
那一場戲,男主角向女主角表達情意,與情愫交雜纏斗,有靈的訴求,也大膽刻畫了欲的聳動。而女主角在思慕渴望的心情反應下,有熱情的回應。也有罪惡感的表露。
這場男女主角對手戲,纏綿至極,又尷尬之至,每次排演,張笑艷都要求導演先跳過。這一次彩排,她又這樣要求,導演氣得跳起來大叫!
「什麼時候了!你還這樣要求!戲還演不演啊?這場戲是整出戲的靈魂所在,演不好,整駒戲就砸了,你……好……你自己……想想!」
他氣得口吃,丟下劇本,帽子一摔就走了。
大銘社長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鼓勵她;飾演男主角的小童也模模她的頭,打氣加油。其實,全幕表達訴求的肢體動作並不是那麼令人難堪,可是,她就是打不開心結。那一幕,總讓她沒來由地想起三年前失眠的那個夜晚……
回家時,她正想得出神,冷不防有人大聲喊著她的名字。
「張笑艷--果然是你!」
來人停在張笑艷面前,驕傲的神情。不可一世的跋扈。
張笑艷懶懶地看他一眼。這個人,專門跟她過不去!
「我不相信你那麼健忘!」他說,自信得該殺頭︰「今晚過得還愉快吧?希望沒有因為我們的糾纏而掃興!」
「你們的糾纏?」她張大眼楮瞪著他。「你以為你是誰?誰跟你有糾纏了?」
「那!這不是?」他抓起她的手,袖口處缺了一截。
他不提,她還真的忘了;這一提。又讓她火冒三丈。今天真是黑雲遮天,背透了!她甩開他的手,把手縮回去。
「你去死吧!」她大聲罵出口,接著回身走向另一頭。
「脾氣不要這麼大!」他又抓住她。「相親失敗了,就拿我出氣?」
「什麼?」她再度把他的手甩開。憤怒地瞪著他。
他一點也不以為意。模著下巴,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她說︰
「相親這回事,一點也不羅曼蒂克,我還奇怪,你怎麼會做這種庸俗的事。而且還是跟許仁平那個家伙,原來是鐘立文那小子在搞鬼!」
張笑艷奇怪地瞧他一眼,問說︰
「對了!你和立文他們認識,你們是……」
「嗯!」他點點頭,根本不等張笑艷把話說完。
張笑艷懷疑地看著他。這個趙邦慕,憑他那一身輕浮的氣質也進得了那種尖端水準的學術機構?
「你懷疑我?」趙邦慕眉毛一挑,看出了她的疑惑。張笑艷哼一聲表示回答,又懷疑地問︰
「你認識我?--我是說,你以前見過我?」
趙邦慕俯身將臉貼近,靠近張笑艷的臉,答非所問地說︰
「你果然名不虛傳,和傳聞中一樣漂亮--簡直美得不像話!」
然後他直起身子,淡淡地看她一眼,就不再搭腔。
「傳聞?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趙邦慕睨了她一眼說︰「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白痴,可惜了一副花容月貌。」
「趙邦慕!」張笑艷大叫。這個人說話連諷帶刺,刺耳極了,「你不說就算了。何必這樣子陰陽怪氣!我自己會去問立文……」
這種人,一點都不可愛,和鐘立文差太多了……
「少把我跟那個低能兒擺在一起!」趙邦慕突然抓住她,威脅地逼近她的臉龐。
張笑艷听得不由怒火中燒,他怎麼可以這樣說立文……
「低能兒?你憑什麼這樣批評立文?你才是個自大驕傲、目中無人的大混蛋!」
他並不生氣。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哦!生氣了?」他依然抓緊她的手。「我批評鐘立文那家伙,你心疼了嗎?何必呢!人家自有老婆為他不平,你算什麼?你喜歡他是不是?你叫他‘立文’……嘖嘖……」他搖搖頭。「可憐!沒想到你這麼純情!他知道嗎?你偷偷地愛慕著他……」
她不等他說完。伸手甩他一個耳光;卻被他接個正著,兩手全陷入他的掌握中。
「心虛了?」趙邦慕笑得更邪惡了。「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尤其是他那個漂亮的老婆。不過,听我的忠告不會錯,鐘立文那家伙不值得你喜歡,至于許仁平那滑頭,那更不用提了。」他放開她,松了松領帶。「害我浪費了美麗的約會,原來是這麼回事--該死!」
張笑艷雙手交替揉著手腕,卻為他的話感到莫名其妙。
「你特地來的?就為了取笑我們這次相親?為什麼?」她迷惑不已。
趙邦慕叨了一根菸,將手插入褲袋說︰
「我想看看,傳聞中那個美如天人,讓那個低能兒心動不已,甚至不惜拒絕所長提親的女孩到底是什麼模樣--原來不過是一個乳臭未干的丫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