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赫連聿听出她語氣中的決絕,心慌地想向前,卻在下一秒,被方劍伸手點住了身上的好幾處穴道。
「別讓纓夫人的苦心白費。」方劍沉重說道,再次點了赫連聿身上的啞穴,並將他縴細的身子裹好防寒的皮衣,小心地將他放倒在附近的草叢里,最後低聲道︰「穴道解開以後,往北方走,離開這里,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來了。」
「聿兒…」纓夫人依依不舍地喊著,淌下了悲傷的淚水。
「纓夫人,我們必須上路了,」方劍依舊恭敬地請示。
娘!不要丟下我!娘!無法張口說話的赫連聿,只能死命瞪大一雙眼,望著方劍扶起娘親上了馬車,頭也不回地奔馳而去。
娘!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您不要聿兒了嗎?回來!想怒吼、想尖叫,想沖上去好好地問明白,無今卻動彈不得,只能躺在草叢里,無言地淌下傷心的淚水。
淚水無聲地滑落,卻怎麼也喚不回母親,赫連聿甚至不知道自己躺在地上過了多久,直到他再次听到了馬蹄聲,他急忙豎起耳朵,在心中祈禱,希望是娘親回頭來接他了!
「呸!叫你別逼得太急.現在可好了,連人帶車翻到山谷底了,要拿什麼回去覆命?」抱怨的聲音在夜里響起,十分的不耐煩……
「你閉嘴!要真有本事怎麼不敢和那個方劍單打獨斗?」另外一人冷嗤一聲,不屑地說道︰「那家伙可是宮廷里一等一的好手,還是個死硬脾氣.要不是那輛馬車跌下山谷,今晚只怕是一場惡斗。」
「嘿嘿……倒是可惜了那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本來我還想……嘿嘿嘿……」說話的那人發出婬邪的笑聲。
赫連聿光是听這幾人提到方劍、馬車墜入山谷,便激動地整個人像是要噴出火花似的,恨不得沖出去和這些人拼命。他咬緊下唇忍住不出聲,試圖抬起頭,好記下這群好人的面孔。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又傳來了雜亂的馬匹奔走聲,赫連聿屏氣不動,發覺兩邊的手指頭已經可以彎曲,看樣子身上的穴道快要解開了。
「事情辦得如何?」就在赫連聿一根一極試圖移動自己的手指頭時,他听見了似曾相識的聲音。
赫連聿困難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探頭,在夜色昏暗之中,他看到前面約莫有三十多個人,分成兩邊在談話,一邊看起來模樣邋遏,另外一邊,看來就像是訓練有素的侍衛隊伍,為首的男子身形高大,雖然相貌看不清楚但赫連聿確定自己听過這人的聲音。
「嘿嘿……事情交給我們兄弟,怎麼可能辦不成?」
「人呢?」男子嗓音低沈,帶著一股自然威嚴的腔調。
「呃……他們被我們兄弟逼急了、連人帶車整個翻下山谷去了。」男子笑了笑,搓搓雙手,涎著臉笑道︰「雖然和我們當初說得不大相同,但人現在也死了,大人您答應我們兄弟的五千兩黃金,是不是……」
「確定掉到山谷了?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們編出來的故事?」
「哎呀!我們就是向大借膽,也不敢騙您啊!」男子人呼冤枉。「您要是不信,立刻到山谷查看,馬車留下的輪很一定還在那里!」
「好!我姑且相信你們一次。」大的男子手一揮,身後的人就捧出一大袋沉甸甸的東西。
「嘿嘿……我們兄弟貪財了。」他伸手要接黃金,沒想到雙手才一接觸到包袱,就硬生生被大力給砍斷了。
「啊——」男子發出淒厲的叫喊聲。
「別留活口。」高大的男子一聲令下,身後早已準備好的人馬各自抽出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在場其余的人都砍殺了。
啊!目睹一切的赫連聿也忍不住驚呼,但幸好他身上的啞穴未解。就算叫了,也沒發出半點聲音。
不一會兒的工夫,空地上只下一方的人馬了。
「來人,派幾個人到山谷那里查看,不需要帶回尸體,只要確定纓夫人子的尸體在馬車里即可。」高大的男子淡淡地下令「速去速回,我在這里侯著。」
「是。」兩、三個人領命,策馬離開了。
啊!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殺他和娘親?他是誰?為什麼聲音這麼地熟悉,躲在草叢甲的赫連聿以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在見識過對方的凶殘之後,他知道只要發出一丁點的聲音,自己的性命就難保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也逐漸轉陰,赫連聿臥在草叢里,動也不敢動,只是拼命地瞪大眼,希望借著這個機會能看清楚下令殺害自己娘親的,究竟是什麼人!
就在晨光逐漸映照出男子臉上的輪廓時,方才離去的人騎著快馬又趕回來了。「山谷下確實有馬車墜毀,我纏了繩索下谷探看。馬車里有三人,方劍、纓夫人,還有一名男孩,全部都已身亡。」
「很好」男子滿意地點頭。「回去吧!」
就在男子翻身上馬的時候,他漫不經心地轉過頭,讓赫連聿清楚地看見了他的臉——一
「啊!是他!為什麼會是他!赫連聿的胸口像是被人用利劍瞬間刺穿了一樣,震得他全身冰冷萬分……
為了怕自己發出聲音,赫連聿將手塞入嘴巴,緊緊地咬住,就連咬出血了,他都毫無所覺,腦海中,只閃過娘親的吩咐︰
聿兒……誰也不能喊、誰也不能相信……從此刻起,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自己的名子,娘不要你報仇,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馬上的人渾然小覺草叢里有人以悲憤的目光望著他,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輕踢馬月復,率領著所有人離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到听不到任何聲音的時候,赫連聿才拔出早已鮮血淋灕的手,他感覺不到痛,因為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對著天空,赫連聿吶喊著,發出了像是野獸垂死前的悲嗚……
漫天飄雪,無聲無息地掉落,不僅將整座心染成銀白色,就連山腳下的松樹末端,都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
松樹底下,站著一名十來歲的女娃兒,身上穿著上好材質制成的皮裘,粉女敕女敕的小臉被寒氣凍得通紅,但是她臉上絲毫沒有難受的表情;反倒是仰著臉、張開掌心向上,感受著雪花掉落臉頰與手心,那種冰冰涼涼的感覺,粉色的嘴唇揚成開心的弧度,從中流泄出銀鈴般的笑聲。
「斂雪小姐,這里天寒地凍的,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站在女童幾步之遠的,是一名模樣老實的男子,一身僕役的打扮,他一手牽著兩匹馬,另外一只手則是抱著斗篷,就怕小主人一不小心著了涼。
「阿丁,我不回去,娘想看梅花,我得帶梅花回去才行。」她轉身,露出一張圓圓的臉蛋;不但俏鼻、粉唇生得清秀,一雙曼活的大眼楮尤其引人注目。
「我的好小姐,梅花是開在山上,你該不會真要走上
去?要是讓老爺知道你獨自一人亂跑,我可要遭殃了!」喚為阿丁的僕人焦急地解釋。光是山腳下就讓他冷得直打哆噴,更不用說是往上走,再說,要是遇到了野獸,那可怎麼辦?
╴「阿丁,娘長年臥病在床,難得今天精神好了一些,想看今年冬李的梅花,我怎麼能拒絕呢?」她搖搖手指頭、對阿丁說教道︰「你也是個孝子,只要有好吃的東西、你都舍不得吃,必定帶回去給大娘,你都有這樣的孝心,為什麼麼還要陰止我?若是連你也不能體會到我的苦心,那麼還有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