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鳳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連忙從地上爬起,用力抹了抹眼角未干的淚痕,重新換上一張笑臉來到軒轅緋的身邊。
鳳兒拿起木梳,近乎是讚歎地梳理著軒轅緋黑緞般的發絲,小心仔細地以金色絲線綁好,而後束成男子般的發辮,最後再為她戴上紫金色的頭冠,不一會兒,映現在銅鏡中的不再是烏絲垂肩的絕色美人,而是一名面如白玉、俊美無儔的尊貴男子。
「緋皇子,既然大家都明白您是女孩,為什麼您還要裝扮成這樣?」眼看自己多次放肆,軒轅緋都不動怒,鳳兒忍不住提出了自己人宮以來就想問的問題。
扁是軒轅緋女裝的模樣自己看了就偶會失神,更不用說是現下這種俊俏的模樣,明明知道主子是女兒身,但被他這麼凝神一望,自己仍是忍不住羞紅了臉。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由于她是統領南蠻領域的皇子,所以她在白天總是以男裝出現,一來是因為行動方便,二來也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誰知道就算是自己裝扮成男子,所有人依舊會被她清麗絕塵的容貌給深深吸引。
「剛才你說的好消息是什麼?」當風兒為她套上最後一件白色披肩時,軒轅緋漫不經心地問道。
「啊!我差點都忘了!爆里的人在竊竊私語,剛好被我偷听到,他們說南蠻享譽盛名,能通曉過去、預測未來的『昕公子』已經來到我們蘇城了!」
鳳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著以更興奮的語氣說道︰「我听說他從前是緋殿下的師父,他這次回來,您一定是最高興的人!所以我才會迫不及待地想告訴您這個好消息……」
鳳兒興高采烈、滔滔不絕地說著。由于自己的娘親也曾經在宮中服侍過,所以早在自己入宮前,風兒除了背熟宮中的位置與階級之外,還詢問了不少有關軒轅緋的事情,在她的心中,服侍朱雀皇子是一項再神聖不過的工作,尤其在見到軒轅緋是一個擁有仙人般風采的女子後,她更是打定主意要一輩子跟著主子,認真地服侍她!
「從我第一眼見到您,我就覺得您氣質不凡,就算仙女也不及您的萬分之一,就連您的師父都是這般了不起的人物,居然是南蠻人稱活神仙的大人物,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全然沒有發覺到軒轅緋在听到昕公子這個名字時臉色一變,平靜無波的眼瞳浮現出一絲痛楚,彷彿被人接了一拳似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無比。
「哎呀!緋皇子!您怎麼了?」說了半天沒人回應,民兒住了嘴轉過身,這才發現主子的臉色慘白,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
「我沒事。」軒轅緋揮開鳳兒因為關心而伸出的手,雙眉因為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而深深蹙起,瞬間斂起麗容,以再冰冷不過的語氣問道︰「你不應該知道這件事,你從何處听來這個消息的?」
「啊?我……我听來的啊!在南蠻誰都知道活神仙昕公子這個人,但我是剛才才知道他曾是緋皇子您的師父。」鳳兒嚇了一大跳,從沒見過軒轅緋以這麼冰冷的語氣和自己說話。「所以我才跑來告訴您,以為您會很高興的!難道是我又弄錯了?難道他不是您的師父?」
軒轅緋凝視她半晌,像是在確定對方是不是在說謊。「听著,如果你想保住這件差事,以後就不要這樣莽莽撞撞的,懂嗎?好了,下去吧!」
「嘎?」鳳兒眨了眨眼,仍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就算自己再遲鈍,也看出了此時不是發問的好時機,于是她彎身行禮、迅速退了出去。
鳳兒離去的腳步聲帶走了所有的聲音,寢宮里再次變得寂靜不已。軒轅緋只听得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她伸手緊緊按住胸口,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瘋狂而劇烈地跳動著。
昕師父回來了!在離開整整兩年之後,他又回到這里了!?
「為什麼要回來?」她用力按住胸口,拚了命想壓抑自己激昂的情緒。但是一點用也沒有,怎麼會這樣?她的心應該已經平靜如水、再也無法激起任何漣漪了,為何只是听到關于他的消息就感到悸動!?
「昕師父……」她喃喃念著他的名字,念著這個自五歲起,就始終反復呢喃的名字。
在教養她的十二年歲月里,厲昕的身份不止是師父這麼單純,他像是軒轅緋從未能擁有的父親、兄長,更是她唯一擁有的親人。對軒轅緋來說,厲昕是個無所不能的完人,她尊敬他、仰慕他,徹底遵循他所教導的一切。
她原本以為昕師父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會是唯一一個一輩子願意陪在自己身邊的人,不離不棄。但是兩年前,他僅是淡漠說出︰「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教你了。」
他不在乎她的眼淚、不在乎她的悲傷,甚至不願意解釋,就這樣離開了蘇城,徹底離開了她的生命。
雖然厲昕離開了,但軒轅緋仍是不死心地到處打深有關他的消息,直到有一天一名清秀女子出現在她面前,神情冷淡地要軒轅緋放棄,並且告訴她厲昕真正的身份;他原是南蠻附近一個名叫「朱秦」小柄的皇子,這個國家數十年前早被軒轅無極所滅,但由于厲昕生來擁有異能,自小就被送到賢士身邊學習武功以及五行八卦之術,也因為如此而逃過了滅國時的死劫。
「你們原是死敵,若不是你母親曾經救過昕一命,他又怎麼肯浪費十二年的時間教導你這個仇人之女?」那名女子雙眼露出了仇恨的光芒,以憎惡的語氣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你現在該明白,他為何一刻也不願意留在你身邊?你是軒轅無極的女兒,體內流著他污穢的血液,你最好牢記這一點,不要再尋找他!明白嗎?」
「昕……昕師父恨我?是他親口說的嗎?」
「當然,不然你以為在與你相處的最後三年,他為何要以黑巾覆面?自然就是不想你記住他的臉!現下你總該明白他這麼做的道理了,他希望你忘記他,包括他的模樣!而且是越快越好,明白嗎?」
這番話有如晴天霹靂,震得軒轅緋啞口無言,她像是行尸走肉般再無任何情緒,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蘇城的,她將自己關閉在寢宮里一天一夜,不言不語,只是垂淚,等她自覺體內的淚水都流盡了之後,她也同時將自己的內心一層一層封鎖住了。
她不再哭、不再笑,只是活著。
軒轅緋深吸好幾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紊亂的心跳。日子不知不覺地過去,已經過了兩年嗎?
昕師父又回到了蘇城而自己該見他嗎?能見他嗎?
你最好牢記自己的身份,你是軒轅無極的女兒!體內流著污穢血液的人!
腦海中再次閃過那名清秀女子警告的言語,讓軒轅緋胸口再次閃過了針刺般疼痛的感覺。
她緊緊閉上雙眼,輕歎一口氣,一時之間所有翻飛的心情、紊亂的思緒,就像絲線般綿綿密密繞上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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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高掛,宛如一把蓄勢待發的弓。
軒轅緋褪下一身男裝,回復成女兒身。任由青絲披散在單薄的白色單衣上,精致清艷的臉龐高高仰起,一言不發地望著天空的月亮。
渾渾噩噩過了一整天,她強迫自己像平日一樣,以朱雀皇子的身份在王宮大殿上听取臣民的奏章,卻不知道自己听進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應允了什麼,心思始終為了一個人而懸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