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東方煒從床沿邊站起,溫柔地看了她半晌,才舉步離開。
一直到東方煒關上了房門,練無瑕再次睜開了眼楮,她凝視著東方煒離去的方向良久,才輕嘆一口氣,道︰「東方公子,若你真要砍我的頭,無瑕也是心甘情願的。」
她緩緩合上眼楮,緊閉的眼角慢慢沁出一顆淚水,自小,她就有些許預言的天賦,所以當她第一次見到東方煒的時候,她清楚瞧見他的背後有一道耀眼的光,因此她認定了東方煒是上天派下來解救自己的人。
但是當今天東方煒戲言說要砍她的人頭時,她睜眼一看,東方煒身後卻是一片鮮血般的紅光,那是自己死亡的預兆嗎?她不知道,因為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景象。
「我心甘情願。」她不斷地喃喃自語,最後緩緩地睡去。
她的一條命是東方煒救的,不單是如此,他還願意收留她,所以不管東方煒未來會怎麼做,她都毫無怨言,包括獻上自己的一條命。
※※※
第二天,東方煒準備前往蘇州府衙,一探蘇縣令和慈雲寺的關系,由于練無瑕執意要一直跟著他,他擔心自己若是不答應,練無瑕又不知會惹出什麼事來,只好讓她換了一套男裝,跟在自己身邊一道出門了。
「公子,我不是你的僕人嗎?為什麼穿的衣服和你一樣?」一出「問霞別苑」,練無瑕便提出問題。
「因為我喜歡這樣。」東方煒嘴角噙著笑,見到她一副俊俏公子哥的模樣,雖然不像穿女裝時的柔美,卻另有一種風情。
「可是我覺得……」她還是覺得很奇怪,僕人不該都穿得像阿喬、阿強那樣嗎?為什麼她覺得自己還有些「光鮮亮麗」的感覺?
「我是主子,我說了算。」東方煒眉一挑,表示沒得商量,跟著遞給她一把扇子。「喏,要是有人直盯著你瞧,就用這把扇子遮住臉,明白嗎?」
她的臉太過白皙、太過嬌柔,他可不想讓別人一直盯著她瞧,更不想浪費力氣趕走身邊的蒼蠅,最好的方法就是給她一把扇子。
「是這樣嗎?」練無瑕喜孜孜地將扇子打開練習,微微遮住了口鼻,一雙含笑的眼,有趣地瞥向東方煒。
「別用眼神勾我。」東方煒蹙眉,開始後悔了。不知怎地,就是不想讓太多人看到練無瑕,若是有可能,他真想將她鎖在誰也見不著的地方。
「什麼是勾人?那是什麼意思?」她像個好奇的學生,一有疑問馬上就提出問「沒事,我們走。」東方煒輕嘆一口氣,他對這個天真小巫女的獨佔欲似乎越來越深了,偏偏她是個不解風情的丫頭,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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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大街上,練無瑕好奇地東張西望,把握機會準備將熱鬧的市集看個過癮,而東方煒心知她自小就未出過「慈雲寺」,也放慢了腳步,好讓她專心看個夠,他謹慎地保持了幾步的距離,小心地保護她的安危。
就在兩人走入市集時,不遠處忽然傳出了鑼鼓喧天的聲響,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邊正在做的事,抬起頭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快讓道!快讓道!」激昂的叫喊聲,隱隱約約從遠方傳來。
「這位小兄弟,請問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東方煒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一名往這里跑來、口中正不停吆喝的少年問道。
「是這樣的,前陣子這兒的‘慈雲寺’不是被火給燒掉了嗎?這會兒鎮寺之寶‘雲□巫女’坐在神轎上,準備游蘇州城一圈,一方面是讓人瞻仰她的面容,另一方面順便為重建寺廟募點香油錢。」他簡單回答,跟著又繼續喊道︰「快讓道!讓道!‘雲□巫女’要通過,各位讓讓道!」
街上的行人很自動地返到兩邊,空出了中間的道路,路人無一不引頸期盼,想一睹這神秘的「雲□巫女」長得是什麼模樣。
東方煒也覺得奇怪,低頭望向練無瑕,只見她臉色變得蒼白,但也是目不轉楮地瞪著神轎的方向,一雙手緊緊地握著他的衣袖,似乎很緊張的模樣。
「怎麼了?」東方煒握住她略微冰冷的心手,關心地詢問。
「不可能!‘雲□巫女’不可能會在這的!」她顫抖的雙唇像是失色的花瓣,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或許她和你一樣,也被人從大火中救了出來,這也是極有可能的。」東方煒說出自己的推測,心中卻不得不佩服「慈雲寺」的巧思,讓那個神秘的「雲□巫女」出來游街,想必一下子就能募得重建寺廟的款項吧!
練無瑕不語,只是以一種驚懼的眼神盯著神轎的方向。
遠遠行來的「雲□巫女」端坐在一頂由八名僧侶抬著的軟轎上,上面蓋著一層又一層的白紗,讓人看不清楚「雲□巫女」的面容,只能隱隱看見她穿了一身潔白的袍子,烏亮的發絲垂腰,雙眼平視前方,一副聖潔不可侵犯的模樣。
旁邊隨行的還有三、四名巫女,她們有的手拿蓮花,有的拿香粉不停地揮撒,讓神轎所經之地,都充滿了淡淡的香氣。另外還有幾個人跟在最後,手上拿著托缽,里面盛放著一路上求得的香油錢。
「啊!」在神轎經過東方煒和練無瑕的時候,後者害怕地將整個人縮在東方煒的懷中,動也不敢動一下。
「怎麼了?身子又不舒服了嗎?」東方煒將她摟得更緊,覺得懷中的嬌軀變得更冰冷了。
「帶我離開這里,我不舒服。」她低聲地請求著。
「你忍著點。」東方煒于心不忍,將她一把抱起,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走在神轎後面的人也來到了東方煒所在的地方,他們舉起缽,以平靜的語氣道︰「請施主發善心,讓我等重建‘慈雲寺’。」
東方煒為了不讓自己行為與其他人不同,也從腰際取出了一些碎銀,但是由于他抱著練無瑕,所以在遞放碎銀子時轉了個方向,不可避免地將練無瑕雙眸緊閉、無比蒼白的臉給露了出來。
「啊!」拿著缽的心師父驚叫一聲,退了一步。
「小師父,怎麼了?」東方煒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泛起了疑惑。
「沒有,沒有,謝謝施主恩典。」小師父搖搖頭,急急忙忙地回歸隊伍。
東方煒心知事出必有因,但現在不是問事情的好時間,于是他抱著練無瑕,很快地離開了熱鬧的市集。
而剛才那一名小師父,則是神色慌亂地跑到神轎附近,對神轎中的「雲□巫女」說了些話,突然之間,轎子停住了,一只潔白如玉的手緩緩掀開白紗,露出了一張讓人屏住氣息的絕色面容,她一雙妙目轉了轉,目光停在剛才東方煒和練無瑕離開的地方,灩紅的嘴緩緩揚起一抹笑。
逃走的小魚兒終于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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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煒抱著練無瑕隨便找了附近一間客棧,向店家要了一家客房,急忙地將她放到床上,以熱毛巾擦了擦她直冒冷汗的小臉,又喂她喝了一口熱茶,練無瑕才慢慢地睜開了眼楮。
「舒坦些了嗎?」他伸手探向她的脈搏,好在並無任何異樣。東方煒心里知道無瑕連續幾次昏迷,都不是因為身體虛弱,而是和情緒有關,而仔細研究起來,全部都和「慈雲寺」有關。
「謝謝。」她又喝了幾口熱茶,臉色漸漸恢復紅潤。
「無瑕,之前我不想逼你,但是現在你必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一遇到和‘慈雲寺’有關的人與事,就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他既然救了她,又將她納入自己的守護之下,就必須明白她到底在害怕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