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瑞沉默不語。
「你將代替他的眼看這個世界、代替他頂著梅杰士家族的姓氏呼吸、代替他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永遠永遠地成為伊斯﹒梅杰士!」
查里斯修長的指頭伸向索瑞的臉,從眉毛開始逐一探索他的五官,帶著些許曖昧和情感的悸動,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你要記住,這一切全是為了你。」索瑞感覺到查里斯的手伸到他的褲襠,沉重炙熱的呼吸聲不斷地壓迫著他,他索性閉上眼,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了,讓身體的本能去反應即將發生的一切……就這樣沉淪吧!什麼都不去想,是他唯一可以保護自己不會受傷的方法……意大利﹒那不勒斯「經過了這麼多年,你的傷口是否仍隱隱作痛?」一封署名給伊斯﹒梅杰士的信箋在晚上送到了伊斯的手邊,里面並沒有署名,只有字跡潦草的兩句話。伊斯將信隨手揉掉扔進正在燃燒的爐火里,冷凝的目光逐漸轉為熾烈,同時閃著刀刃般森冷的殺意。
「晨星在他們手上。」伊斯轉過身面對疾風,淡淡地開口道。
當他得到養父病逝的消息打算前往西西里島時,在半途中卻接到疾風的報告,說晨星並沒有在預定的時間內抵達香港,經過查證,她並沒有搭上那一班飛機,于是他又匆匆地趕回那不勒斯。
而在晨星消失還不到四十八個小時之內,他收到了這封信。
「接下來該怎麼做?」疾風恭敬地請示,晨星被劫一事少爺雖然沒有怪罪于他,但他知道這全是自己的過錯與責任,如果他親眼看著晨星登機,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那麼,我們就回去做一個了斷吧!」伊斯一頓,一口氣喝光杯中琥珀色的酒,俊邪的面孔瞬間散發出凜人的寒意。
「那麼晨星的事?」黑手黨教父的身亡,是平衡點崩壞的主因,現在敵人已經先一步綁走晨星,目的就相當明顯了。
「我會找到她的。」伊斯清晰有力的聲音回盪在房間里,顯示著他的決心。疾風點點頭退下,伊斯身體微側並將目光轉到窗外,雨天前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已經平息。他合上眼,一股陌生的感覺從心口慢慢擴散到全身,像是一道結痂已久的傷口忽然又被硬生生扯開的感受,相當地讓人不愉快。
伊斯緩緩睜開眼楮,他知道,心中沉睡已久的往事,已經被喚起……
那一年他才十歲,在西西里島上,第一次有人主動和他說話。
「午安,你可以帶我出去嗎?我已經好久沒有看看外面了。」甜蜜柔軟的童音,語調中隱藏著讓人無法拒絕的懇求。「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他淡掃她一眼,心里卻訝異小女孩的大膽,因為她是第一個敢開口和他說話的人。「我的名字是杰宓,你好。」女孩仍不死心,臉上的笑容只是更加燦爛。她重新伸出手,討好地開口道︰「如果你也告訴我你的名字,這樣我們就是朋友了。那你可以帶我出去嗎?」
「伊斯。」他握住了她的手,杰宓的手冰冰涼涼的,握起來很舒服。
那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所說的話,他以為早已經忘記的聲音,又再一次在他的腦海中響起,這時身後傳來了聲響,伊斯猛一回頭,似乎真的看見她站在那里,蜜色的長發用藍色緞帶綁著,像洋女圭女圭的臉龐掛著純真的笑容,懇求他帶她去屋外曬曬太陽。「少爺?」疾風也被伊斯臉上驚訝的表情嚇一大跳。
「是你。」伊斯定眼看清楚來人是誰,疲倦地一抹俊顏。
「晨星一定會沒事的。」
「我們出發。」伊斯的神情在下一刻已經回復平常的淡漠,他揮揮手表示一切無妨,拾起椅背上的外套向外走去。
如果對方以為喚起他過去的回憶就能打擊他的話,結果會讓他們遺憾的……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有十四歲的伊斯﹒梅杰士了!
意大利﹒羅馬二月天的羅馬還沒染上春天的氣息,街道上不時吹過的寒風,往往讓路人縮起脖子快速通過,再美麗的建築物也無法吸引他們停住腳步。
但像是羅馬城內最有名的西班牙廣場,仍舊有著留連不去的大批旅客,其中最有名的許願池,依然被旅客擠得水洩不通。
一輛黑色轎車在許願池附近的巴貝里尼廣場停住,從車內定出了一名身穿白色風衣高大的男子,他對駕駛座上的人示意要他在原地等著,戴上一副可以遮住雙眼的墨鏡,似乎打算在附近隨意走走。
「少爺!」車上的人終究是不放心地探出頭喊著︰「請小心。」
駕駛座上的是疾風,他說話的對象自然是他始終服侍的伊斯﹒悔杰士。他們離開那不勒斯找尋晨星已經整整一個多月,但她就像是從地平線上消失了一樣。本以為晨星身上的銀耳環會是找尋她最好的工具,那是當初伊斯為了預防萬一特地到西德訂做的,內藏有高感應度的追蹤器。
「或許他們早就發現了耳環內的追蹤器,所以才故意引我們到處兜圈子。」疾風遲疑地開口。
從那不勒斯出發,他們在一個月內已經行經了五、六個城市,從北意大利的米蘭到南意大利的布爾迪西,現在耳環的所在位置又將他們帶到了古羅馬城,除了對方想戲弄他們之外,疾風真的想不出其它的解釋。
「我到附近走一走。」伊斯擺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伊斯邁開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對于周遭的景像視而不見地前進著,布爾迪西是第一站,跟著是威尼斯、米蘭、佛羅倫斯,最後以羅馬為終點,看似雜亂無頭緒,卻是一段只有他才明白的回憶旅程。
布爾迪西,是杰宓出生的地方,羅馬,則是埋葬她的最終地,而夾雜在其中那些繁華美麗的都市,都是杰宓曾經告訴過他將來想要去旅行的地方,威尼斯、米蘭、佛羅倫斯,每一個都是她夢里的城市,杰宓的身體從未強壯到可以旅行的地步,她終其一生都待在西西里島上,死後之所以會葬在羅馬城,也是因為羅馬是她最喜歡的城市。「先生,請問一下現在幾點了?」伊斯的思緒被一聲呼喚給打斷,他抬眼,隔著墨鏡看到的是一名吉普賽小男孩,他看起來像是扒手的好對象嗎?
「小表,生意已經糟到要找我當獵物嗎?」他嘴角一揚,斜靠在石柱子上的身子站直,伸手摘下墨鏡,嘲弄地看著小男孩嚇白了臉,他知道吉普賽人的血里藏有最濃厚的迷信,于是采最簡單的方式。
「魔鬼!」小男孩低啐一聲,轉身急忙地跑開。伊斯不以為意地重新將墨鏡戴上,對于這一類的咒罵他早已經習慣了,因為這一雙不同顏色的眼楮,就連他的親身父母都舍棄當年才十歲大的他。心里縱使有恨,他卻聰明地不讓仇恨毀了自己,他把握住每一分可以學習、可以成長的機會,在西西里島,在那一群孩子之中,他讓自己爬到了最高的位置,因為他不允許自己被命運打敗。
「他們說你的眼楮是惡魔的眼楮,但是我卻覺得它們很漂亮。」當年或許就是杰宓的這句話,讓他從被父母拋棄的怨恨中釋放了自己。
從頭到尾,杰宓只是單純地看待他,不是惡魔、不是誰,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伊斯,一個可以陪伴她的朋友,這一份純真的情感,是他童年里唯一的一道光亮。這一輩子,曾經有兩個女人用「漂亮」來形容過他的眼楮,一個是死去的杰宓,一個則是他的妻子冷晨星︰她十一歲那一年,在威尼斯的夜晚摘除他面具的時候,她開口說出了他以為再也不會听到的形容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