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豐一凜。她一直在等他嗎?才想著,注意力又被她接下來的話語吸引住了——「你體內流著一半你那個頑固爹爹的血,為了預防你以後和他一樣糟糕,娘決定每天陪你說話,不管是喜、是悲,娘都會一件一件地說給你听。」
她沈思了一會兒,而後唇邊漾出一朵笑靨。「其實我又怎麼能怪你爹呢?我自己的脾氣也不好。我知道他是愛我的,但我氣他什麼都不說,寶寶,你以後可要記得喔,將心情和所愛的人一起分享是一件最幸福的事了!不像你爹,他總是什麼都不說,連哄我開心也不會,你說,這是不是很糟糕?」
語柔伸手抹去眼淚,又繼續說道︰「愛他真的好辛苦,他沈默時我總會胡思亂想,想到最後就會鑽牛角尖,可是他還是像個蛤蚌,無論如何就是不肯多說一句話。」
宇文豐听得癡了,動也不敢動一下。
屋內,語柔仍然繼續說道︰「東風老爹,也就是你爹的伯父,他告訴過我,你爹小時因為親眼目睹父母雙亡,所以決定封閉自己,不允許自己擁有太多的感情,我听到後就哭了,原來他並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害怕受傷。從那一刻起,我就更愛你爹了。一直以來,我都試著想教他笑,教他有正常人的情緒,我要讓當年那個悲傷的小男孩忘了過去,我真的試了。」
莫語柔靠回椅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一直以為我的愛可以改變他……你說娘是不是太天真了?我脾氣不好,明知道他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卻老逼著他說出我想听的話。」
她目光忽然移向窗外,有一剎那,宇文豐幾乎以為她看見他了,但是她卻又將視線移回手上,再次開始自言自語。
「如果你出生時,爹沒有在你身邊,那都是娘的錯。他一定以為我恨他,因為是我這個笨蛋親口告訴他的,我叫他走,說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他,說我再也不想听到他說的話……娘很傻,對不對?他是一個這麼驕傲的人,我這麼做一定讓他很難過。他不會來的,因為我的話是那麼傷人。
「如果他肯開口,無論他說什麼我都會听,我不會計較他不懂得甜言蜜語,也不會計較他不懂得哄我開心,只要他肯來,我不介意他保持沈默,只要他肯摟著我,像以前一樣溫柔地看著我,那我就滿足了……」
說到這,她再也忍不住徘徊在眼眶的淚水,彎下腰,哭得肝腸寸斷。是她自己不知足,才會傷害了宇文豐,毀了他們的愛,一切都來不及了……她哭得渾然忘我,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道黑影走進了房內。
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肩頭,莫語柔一驚,猛一抬頭,淚眼中,她看到一個不可能出現的身影。
宇文豐並沒有開口,只是不停地拭去她的淚滴,唇迸始終漾著一抹溫柔的笑。
他真的來了?
莫語柔猛眨眼,想確定這是否為幻覺。
「你……你為什麼現在才來?」確定來人真是夫君後,她忍不住哭著枕他的胸膛。
宇文豐任由她盡情發洩,只將她牢牢地摟住,苦澀地說道︰「因為我以為妳恨我。」
她聞言,哭得更大聲了,但仍是不住地用手捶他。宇文豐怕她傷了自己,便將她雙手扣住,摟著她坐下。
他輕撫著她搐動的肩膀,靜靜地享受她偎在自己懷中的溫暖感覺。
「你為什麼來了?」她躺在他懷里,還是有作夢的感覺。
「我來接妳回霧谷。」他淡淡一笑。「來了卻不敢進來,怕妳還在生氣,怕妳不肯和我走,所以只敢在窗外偷看妳。」
「你剛才在窗外?!」她驚呼,那她剛才所說的一切,不是全被他听見了嗎?
宇文豐點頭,一逕溫柔地拭去她臉上未干的淚痕。
「你都听見了?」她的臉脹得好紅。
宇文豐並沒有回答,只是一直望著她,像是從來沒看過她似地,眼神專注而溫柔。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她不自在地別過臉。
「來這里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妳到底想听什麼?映晨將我訓了一頓,四老也將我訓了一頓,但我騎著『風』,風塵僕僕地趕到這里,還是想不出要對妳說什麼。妳那一天是那麼地生氣,我不想再惹妳生氣了。」
宇文豐一頓,輕輕吻上她因為驚訝而微張的紅唇。
坐在她眼前這個自說自話的男人,真的是宇文豐嗎?她那個沈默寡言、冷得像冰塊的丈夫?
「現在已經沒問題了。」他嘴角有著一抹得意的笑容。
「什麼沒問題了?」她傻呼呼地重復著。
「妳剛才說了,只要摟著妳、溫柔地看著妳,妳還是會愛我的,不是嗎?」
「宇、文、豐!」她忽地提高嗓門。
他捧起她的臉龐,迅速地吻住她的紅唇,止住她將要罵出口的詛咒。
直到她發出細小的申吟,忘記剛才的紛爭時,宇文豐才依依不舍地退開。
他依然緊摟著語柔,矍鑠的黑眸泛起銷蝕人心的深情。
「因為妳想听,所以我只說一次,我不習慣說這些話,但是為了怕妳又胡思亂想,所以我只說一次,妳要注意听好。」
莫語柔呆住了,他真的肯說了?
宇文豐清清喉嚨,俊臉有些無奈,更有些可疑的紅潮。
「我很在乎妳……」他不自在地開口。
莫語柔的眼眶再次泛紅,嘴角卻溢出一抹滿足的笑容。
「妳和『風』不一樣,牠是我的馬,所以我重視牠;但是妳是我的妻子,是我……最重要的人,以後不要再吃『風』的醋,好嗎?畢竟牠是馬,妳是妻子,這是兩回事。」
她含笑地點頭,拚命用手背抹去淚水,她要看著他,將他此刻的模樣記起來,珍藏一輩子。
「我娶妳不是為了責任,而是因為我願意。沒有人可以強迫我做我不願意的事,妳明白嗎?」
宇文豐再度替她拭淚,淡笑道︰「都快要做娘的人了,還這麼愛哭。」
「謝謝你!」她忽然主動地吻住他。
她知道要宇文豐說出這些話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但他還是說了。
只因為她想听!
她又哭又笑,愛慘了這個大冰塊。
「別打斷我的話,我還沒說完呢!」他深吸一口氣,又繼續道︰「映晨說女人都愛听甜言蜜語,妳是我的妻子,如果這句話可以讓妳快樂,我願意說給妳听。」
宇文豐壓低了聲音,緩緩地說道︰「我愛妳。」
莫語柔激動地摟住他,任由淚水滑落臉頰,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緊緊地抱住他。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好抱歉我說過的那些氣話,我不是有心的……真的不是。」她哭著道歉。
宇文豐淡淡一笑,將她橫腰抱起,隨即走向床邊。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替她蓋好被子,柔聲道。
「別哭了,明天別人看到還以為是我又欺負妳了。」他替她擦淚,重復他一整晚都在做的事。
「我愛你!」她躺在床上,鄭重地說道。
「我知道,睡吧!」他低下頭,輕吻她的眉心。
宇文豐隨即褪去了外衣,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心滿意足地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他末出世的孩子的動靜。
「我愛妳。」他再次輕聲說道,練習著這句他一直認為很困難的三個字,即使她睡著了,他還是一直說、一直說。
說了一遍又一遍後,他才發現要說出這三個字,其實並不是那麼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