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穿插過右肩的短劍拉抽出來,進射的鮮血除了來自他受傷的右肩之外,還有他以左手抽拔劍身所淌流出的血絲。
「單奕陽,你耍陰!我小看了你!」他狠狠地咬緊牙齦,轉身沖上台階。
單奕陽並沒有追上去。窮寇莫追,況且他現在亦是負傷的血獸。
他解去潤潤臉上的黑巾,輕輕地拍撫懷中的她,片刻後潤潤回復神智,當她瞧見擁她人懷的是單奕陽,情緒激切地大哭出聲。
「潤潤,你沒事吧?」
「沒。」他的臉色一向黝黑如麥米,現下怎麼慘白得好像快要喪失生命力?她連忙查探他的……
「啊!你真的刺劍人心?老天!」都是她不好!她害了他!
「我不會死,你安心,你不會成為新寡的大少夫人,」他越來越虛弱,雖然他刺心的時候運了氣,也避開可能致命的危險,但是傷口若是不迅速縫合,他就必須去和閻羅王下棋。
「潤潤,別怕,你再哭,我就要吼你了……」
視線模糊的他頹力地將身軀倚靠向她。
「單奕陽!」她用盡全身力氣拖扛著他走上台階,走出這地底石室,「我們還沒成婚,你不準自己到黃泉下逍遙,我不讓,不讓!」
四天來只吃惡徒拿給她的果子裹月復的潤潤原就已經體弱氣虛,但是強大意志力使得她即使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仍然堅持拉拖著陷入昏迷中的單奕陽出去。
她感覺眼前一片白茫,好幾次她滑跌摔下地,但是她死命地咬著下唇,就算筋疲力盡,即使已經快要看不清楚她也不準她自己暈倒。
她一定要救他,她的相公。
好一段路之後,她拉拖著他來到街市中,幾個路人好奇地頻頻觀望。
「救救他!求求你們!」黑暗包圍住她,她軟躺而下,依偎在單奕陽的身側。
路人們吱吱喳喳︰「咦!這兩個人怎麼穿著紅喜服,好像是新郎官和新嫁娘?」
「男的胸前都是血,女的背後的紅喜服裂了口子,好像也有傷勢啊!」
一聲拔尖的婦人嗓音跟著響起,「哎呀喂!這兩個人不就是四天前要成親的夫妻嗎?女的是北門口餅鋪那個成天忙碌的餅西施嘛。」
眾人七嘴八舌討論著,但救人為上,使得大伙忙扶扛著身上都帶了傷的一對儷人去找大夫。
第八章
單府一片慌亂。
原本為了婚禮準備的大紅燈籠整夜點亮,丫環們進進出出地端熱水,絞毛巾,刀傷藥一樣一樣地運送進廂房。
潤潤身上的鞭傷已經讓丫環上藥,並且包扎妥當。昏眠兩日的她進了大夫開的湯水後,已然恢復大半的體力。
她沾了血的嫁衣早早換下,現在穿著一身淺粉紅衣裙的她,臉色蒼白得仿佛是重病患者。
當她醒過來第一眼所見到的是單老夫人。
「孩子,」含著淚的單老夫人笑開顏,「幸好你安好,你讓女乃女乃我擔心得魂兒都要散了。」
「女乃女乃?」
單老夫人拍拍潤潤的手掌心,「只差拜個天地,你這孩子當然要叫我一聲女乃女乃啊。要不,祖母大人也行。」
潤潤感動得淚盈眼眶,「女乃女乃,你就這樣照顧我兩個日夜?我、我怎麼承擔得起。」
「說這見外話,女乃女乃我可要不高興了。」
「奕陽!」潤潤一駭,想起他為她刺劍入胸口。「他怎麼了?他有沒有性命危險?他流了好多好多的鮮血。」
「他也還算……安好。」
「不!我要見他!」她起身爬下床。「他在哪里?我要……」氣血一陣翻涌,她受鞭的傷口傳來疼痛。
「潤丫頭,你自己的血口子因為用力拉拖奕陽也撕裂開來,你不能下床,才能把傷養好。」
她費力地蹲跪下地,哀情切切。「我曉得你是慈愛,也感激你待我如孫女的恩德,可是我沒有親自探望他,如何安心養傷?女乃女乃,求求你了。」
「也罷,我讓小紅和小綠攙扶你過去。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太悲傷,太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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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奕陽幾度轉醒又昏厥過去,躺在床上的他赤果著上身,寬粗的白布條纏繞于他的胸膛。
潤潤的淚珠一顆一顆地往下掉,她覺得她負欠他好多好多。
「給我一個償報你的機會,求求你!」痛不欲生的激動情緒使她差點昏厥過去。
小紅連忙為她拭淚,「大少女乃女乃你別傷心,大夫說了,大少爺的傷勢雖重,但是並沒有傷及要害,他是因為大量失血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
「對!我不能哭,我得照顧他!」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要回房去把自己的傷養好!我要吃飯,我要睡飽覺,我要讓自己十分健康,這樣我才有力氣來服侍他!」
小紅和小綠相對一眼,安慰地笑了。
她們扶著潤潤離開,臨跨門檻之前潤潤回頭朝著床榻的人兒一看,她的眼中猶有淚霧,可是她微微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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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奕陽真正蘇醒過來是在五天後。
他以肘子撐起上半身,眯起眼看著背對著他的美麗倩影。
當潤潤絞好熱毛巾轉回身的時候,他對她揚唇勾笑的神色令她心下一熱,奔向榻邊,投入他的懷中。
他悶哼了一聲,伸展左手環摟著她,她一驚,慌慌地離開他的懷抱。
「我有沒有弄疼你啊?對不住,都是我不好!我忘記你身上的重傷。」
「傻瓜!」他揉揉她的耳垂珠子,「我是男子漢大丈夫,你壓不疼我的。」
她扶他坐好,將軟枕靠倚著他的背身,好讓他舒服些。
「你發了燒,退了又發,快嚇死我了!現在你醒了,我的忐忑不安終于能夠消除。」
他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淚,「還有眼淚!你為我流了許多淚水吧?小傻呆!我有內力護持,不會那麼容易死。」
潤潤破涕為笑,「喂,你這人,一連取笑我兩次傻,你別以為我可以任由你取笑,我只是看在你是傷者的分上讓你三分。」
「是!小的不才,我有一個悍娘子!」
「誰是你娘子?不害臊。」
看她臊得紅了頰,他戲謔︰「就算沒有婚約,你也是非我不嫁,誰叫你看光我的上半身,而且你也應該幫我擦拭過身體了是不是?你不嫁給我就只能去當尼姑嘍。」
「誰說的?大不了我賣餅賣一輩子,沒有人規定餅西施一定得嫁人的是不?」
「那麼,算我求你,你看光我的身體,我的名節都毀在你手中了,你是個負責任的人吧?」
她被他愁慘的神情給逗笑了!
他握起她的手放在他包扎著白布條的胸口上,一臉的笑。「這里刺了兩劍,所以你必須負責,用你的一生來安慰我的心。」
她想笑卻又忍不住紅了眼眶。「你,賴皮。」一個男人能夠為她舍棄生命,她只有用終生幸福來償報他的真情摯愛。
她另一只拿著毛巾的手反握住他的,「要我嫁給你,可以,跟我下跪求親。」
他揚眉,無可無不可地下了床,雙膝著地,「求你嫁給我!」
「你真的跪呀?」她是說笑而已呀!她忙蹲想扶他起來,他手一使力,反將她也拉跪下來。
她失笑,「喂,大少爺,我們兩人這樣對跪著干嘛?」
「當然還有其他的……」
「其他?」她想不透,可下一刻她立即明白他意指什麼——
他吻住她的小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