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上宣讀聖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江南一事交予禮部員外郎方倦宴前往督辦,即日離京前往。
方敬安心中雖詫異,但想來應是女兒之功,雖為前些日子方玉雁避而不見一事心中略有微詞,也因最後的結果利于自己而煙消雲散。
律王听完聖旨,面上神情可謂精彩,狠狠瞪了方敬安一眼,想來台面下又會使出不少手段來回敬他。
懷王倒是鎮定,僅挑了下眉,抬首視線對上端坐高位的李聿宸,那眼神中有些趣味,有些疑問,還有著些不確定。
太極殿內,李聿宸支肘撐在龍椅的扶手上,笑容滿面地看著下首的顧知軒。
「皇上,你已經笑了好一會兒了。」而且還是盯著他笑,顧知軒只覺得有股陰風在背後陣陣吹過,令他渾身寒毛直豎。
「楚沂呢?」調開話題,想起下了早朝自己的另一位近臣便不見人影,不知所蹤。
「他去調查懷王那邊人馬的底細。」顧知軒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道。
「看來四哥這次是鉚足了勁要在科舉之上狠撈幾個能用的人,而且連選妃都不放過。」想到那長長的一大串人名,李聿宸不禁感嘆了句。
似笑非笑地看著李聿宸,若非皇上去年借口將冷將軍調到北域去鎮守邊疆,還趁機將懷王身邊最得力的謀士一並發配了過去,懷王現在又怎會這麼拼命地撈人。
李聿宸自然知道顧知軒所笑為何,也跟著一笑。那件事足足讓他四哥氣了兩個月,自然事後也回敬了他一筆。
「老七忙著給方敬安使絆子,還要擦干前陣子方敬安倒在身上的髒水,居然給四哥鑽了空子,不過江南的事情一過,想必他馬上就會采取行動。」
「皇上,你在拭目以待嗎?」怎麼听他的語氣都不像是在擔憂自己有什麼麻煩。
「朕不應該期待嗎?」李聿宸反問。
他本是皇五子,開朝以來雖不以長幼之序定太子之位,但父皇生前最是信任大皇子,可惜大哥與三哥因早年戰亂,戰死沙場,余于二哥、四哥、他還有老六、老七。
二哥生性心軟,無心從政,父皇崩天後,二哥便遠離京畿,定居他方;他依父皇生前所留遺詔繼位,因年紀尚小,所以父皇特命方敬安為首三名大臣輔國。
而朝廷內斗卻是在他登基之前,也便是父皇晚年在位期間便開始了。大哥在時尚可壓制各方勢力,後大哥與三哥戰亡,父皇年邁體弱,各派斗爭越演越烈,同時還有大位之爭。
至他登基後,朝內已是一片硝煙,戰火處處,貪腐冗官,辦事無率,國庫空虛,邊疆也跟著蠢蠢欲動,可謂是一盤散沙,亡國不遠矣。
登基後他便一點點地開始整頓內部,但各派勢力關系復雜,處理起來談何容易,往往要調派一人都十分費力,最後他便想到,以力制力,讓各派互相牽制,慢慢剔除他想要處理的朝官,而重新更換上的雖仍不是他的人馬,卻開始做事辦公,朝廷也漸漸恢復運轉。這些年他一直運用此法,包括在得到顧知軒與楚沂兩人相助之後,這個方法更加運用自如,且他的勢力也漸漸滲入到其他派系之中,一點點掌握住朝局。
彼知軒撫了下額,他就是被皇上那副明明一肚子壞水,卻一臉溫和親切、牲畜無害的表情給騙到的。
「皇上下一步打算如何?」顧知軒丟開被拐的陳年舊事,正經地問道。
「先靜而後動。」
意思就是看那些有野心的人要怎麼做,他再看準時機下套就對了,顧知軒心中一記白眼,借刀殺人這招怕是沒人比當今聖上運用得更加自如的人了。
「今日朝堂之上,懷王對于你派譴方倦宴去江南一事,好像有所疑惑。」懷王的眼神中透著疑問,顯然心中對皇上委派方倦宴一事另有看法。
沉沉一笑,顧知軒一時竟分不清那笑聲里代表何種意義。
「就算非是立刻,只怕現在四哥也想明白我派方倦宴前去江南,背後有何種用意。」唇邊笑容咧得更大,他與四哥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啊!
「顧卿,你最近很閑是吧。」
「啊?」被李聿宸那抹笑容搞得全身戒備、寒毛直豎的顧知軒听到這句話霎時一怔。
「臣……」未出口的狡辯之言被打斷。
「相信四哥馬上就會有所動作,你最好多派人手盯緊點,不要讓他壞了我們的安排。」科舉在即,懷王有所動作,他這一方面自然也不會按兵不動。
猛然丟來的大包袱,壓得顧知軒一口氣哽住,瞪著那個笑得一臉雲淡風輕的主子恨得牙癢癢。
「臣遵旨。」
語氣一頓,顧知軒復問道︰「方敬安與律王方面要如何處理?」
科舉這種大事,誰都不會放過,不過方敬安這次可沒有女兒能再拿出來陪嫁了,顧知軒冷冷一笑。
「告訴楚沂派人盯緊老七,至于方敬安……我相信早已有人將視線定在他身上了。」
莫測高深地一笑,顧知軒也心下了解。
正說著,潘公公入殿稟告,燕妃娘娘求見。
挑了下英眉,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宣。」
不多時,穿著一身淺荷色宮裝的方玉雁款款踏入殿中。
輕風穿殿而過,吹起秋香色的宮裝下擺,飄飄似仙,下落凡塵,頭上的金步搖隨著她的步伐在緞發間輕擺,襯出她的風姿萬千。
「臣妾見過皇上。」
李聿宸打量著下首的方玉雁,大婚兩月來這還是她首次主動來找他,而且他直覺她前來一定非如其他妃子那般是來撒嬌、求恩寵的。
他可沒忘記昨夜方玉雁臉上隱忍的不甘與薄怒,思及此,唇角不禁挑起一抹惡劣的笑來。
「愛妃平身。」
「謝謝皇上。」
「臣見過燕妃娘娘。」顧知軒起身見禮,直覺方玉雁今天所來不簡單,背後那股陰風有增無減,吹得他想速速離開太極殿。
「顧大人有禮了。」嘴邊蕩開一抹笑,她正想找他聊聊呢。
在下首顧知軒對面的太師椅款款而坐,神態舉止皆令人側目三分。
「勞潘公公將這碗蓮子湯送予皇上。」對跟隨入殿的潘公公輕聲說道,明明人在殿中,卻不進御前一步。
「是。」從碧兒手中接過膳盒,遞至李聿宸面前。
托著下巴,玩味地看著面前送上的蓮子湯,听說在他上朝後,她也跟著起身,為了躲開那些有可能跑到永安宮找她麻煩的妃子走得不見蹤影,難不成是躲到御膳房,熬了一上午的蓮子湯?
這湯里……不會有什麼不該有的東西吧?
李聿宸懷疑地看了一眼方玉雁,對于這個小女人來講,怕是沒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
笆冒自身一族被誅九族之險也要扳倒自己的親生父親,難保她不會因為昨晚的事而在湯內下點巴豆之類的東西來給他補身。
世間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女人,萬萬得罪不得。
尤其是聰慧如狐的女人,更是惹不得。
「皇上請放心喝,這碗蓮子湯是臣妾熬了一整個上午才熬好的,臣妾已經先行嘗過了。」端起茶盅,以杯蓋掠去水面上浮起的茶梗,方玉雁慢悠悠地道。
「真是辛苦愛妃了。」先行嘗過,在暗喻他的多心嘛!
「這是臣妾分內該為之事。」抬頭柔柔地對御案後的人一笑,頓時令李聿宸有些迷惑。
靶覺方玉雁哪里有些不同,卻又找不出哪里不對。
在一旁顧知軒看來,卻覺得兩人間有些暗潮波動。昨夜皇上夜訪永安宮之事在下朝後他已有所耳聞,方玉雁裝病不出用意甚多,而皇上夜訪一舉動打破了她這一招棋,平白給她添了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