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心看得怔怔的問︰「為什麼你師父不給你飯吃?是不是你沒有做早課?其實我也不喜歡念經……」
「不喜歡念經的小尼姑?」倒是有趣!他不覺的逸出一抹淡笑。
悟心的雙眸瞪得更圓、更直了。他笑起來好好看呢,但是他的脾氣壞……
「我已經三天沒進半粒米了。」他突地開口,「因為我在大鍋湯里下了瀉藥,寺里的和尚們全拉瀉得不成人形。」
「所以你師父才要罰你挨餓,對不對?」
他歪撇了下嘴角嗤笑道︰「因為一時大意,忘記要假裝和他們那些老禿驢一樣的鬧肚疼,所以露了餡。」
「可是為什麼要害師父們肚子疼?」他好……好不一樣!
「沒啥!只是想瞧一瞧‘高僧’們相互搶奪茅房的丑態而已。」
「哦……」她忽然起身,小快步的奔向十里坡另一端的菩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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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抱著肚子,預備來個長期征戰的忍餓決心。
一碗齋飯忽地出現在他面前!
老天!懊不是幻影吧。
「給你……」嬌嬌的嗓音又起。
他凝眉,粗聲粗氣的凶她,「不食嗟來食,不必你這個小尼姑施舍!」
「是我自己端給你吃的,不是嗟來食!」都已經餓得這樣痛苦還要逞強,真倔。
「滾開。」他的意志已經開始動搖……
「拜托啦,算我求你好不?不然你會餓死的!那麼你就見不到你叔叔了哦。」
猶豫,掙扎,不願!
沒一會兒,他投降了!
接過她手中的齋飯,他立即狼吞虎咽了起來!
這是他吃過最香、最可口的飯食了。
沒幾下子,碗底已空。
「喂,」他仍是一臉的傲氣,「你叫什麼?」
「悟心。」
「無心。」
「嗯?」她不解。
笨女人!呃不,是笨尼姑!「我說我的‘僧名’叫做無心!」
悟心燦爛的笑開麗顏,「好巧!咱倆名字都有一個心字。」
「心?心心相印?」他喃喃自語。
「心心相印是啥意思?」她不懂。
一陣躁熱襲上心間,他煩悶的站起身。
咦!從上俯看半蹲著的她,他駭了下。
「你不是尼姑!」
「是尼姑!你胡言!」她跟著起身,辯駁著。
「你沒有戒疤!」不過是剃光頭發,穿上尼姑服的小女孩兒嘛。
悟心不悅了,「等我二十歲,住持師父就會正式收我為入室弟子!」
「你不是不愛念經,干啥要當尼姑!」無聊。
「這……嗯……」她語塞了。
無心的俊容突地嚴肅起來,「你救了我的五髒廟,我必須報答你的……」
「不……不用了。」他怎麼好像要揍人似的!「齋飯是菩提寺的,不用銀子花費。」
「住嘴。」他抓住她的右手腕,氣勢滂沱。「我要如何,你不能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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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嗯?」
「跪!」這家伙太不受教,往後他會好生教導。
「無心哥哥……」她跪了,可覺奇怪,為什麼他要和她一塊兒跪在佛祖面前。
「叩首!」他命令。
她只有照做的份兒。
叩、叩、叩!
無心和她一同在佛前行三禮!
禮成!
「咱倆是夫妻了。」他勾著笑,完全沒有十二歲男孩的青澀。
悟心卻是瞪著他,眼楮一眨也不眨的!
半晌,她才攢拳捶向他的胸膛,「你使計!壞人!欺負我!」
「我哪有欺負你啊!」叔叔說女人是麻煩,果然!唉,他有些後悔和她訂下鴛盟婚契了。
「你是和尚,我是尼姑,我們這個樣子會遭受天打雷劈的!」淚霧迷了雙眸,她嚶嚶啜泣。
他的大手包覆住她的小拳頭,「我不是和尚,而你也不是真尼姑,哪來的天譴!」
「人家好心給你齋飯,你卻捉弄人,欺負人!」嗚嗚!壞無心。
無心要發怒了。
「我和你‘成親’叫做欺負你?喂,搞清楚點,我為了一碗齋飯把我的婚約給了你,這可是對你的‘大恩不言謝’!」直接以行動表示!
「誰要和你……」還有,她尼姑做得好好的,作啥要成親?
成親又沒啥特別的,一定和念經一樣的討厭!
悟心擰開他的鉗制,往佛祖前重重的一叩首。
「我佛慈悲!悟心是被壞人所害!他是瘋子,您別理他。剛剛的三叩首不算哦。您大人……大佛有大量,別生氣,以後悟心會乖乖做早課的!」
無心冷白了俊臉。
這家伙居然說他是瘋子?
般不清楚狀況啊她!他的身價可是千金萬金,那些妓女們總是巴著他,渴望年輕個十來歲好嫁他做妾做婢!
就她一個不馴!
可惱!
他的自尊被她深深刺傷了,這個挫折他一定要討回——
他對自己起誓,偏要她成為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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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心一夜無眠。
天未亮,她起身提拿水桶,听見方出家未久的圓諧和圓融的對話——
「昨兒傍晚,大悲寺的那個俊小子被他叔父帶走了。」
「原本他便是俗家弟子,只是他的叔父為了磨去他的利芒,才讓他在大悲寺借宿半年。」
「無心是吧?他那叔父似乎是家財萬貫……」
「呸呸!咱比丘尼不可說錢道銀的!污氣。」
「阿彌陀佛!」
圓諧和圓融打了水,便走遠了。
悟心呆愕了好久好久。
無心哥哥被他叔叔接走了,那麼他們再也踫不著面了。
突然,她覺得心窩里有點兒疼,有點兒……怪怪的!
「他走了,才好。」
他是個壞胚呢。吃了她的齋飯,還強押她到佛祖面前叩首行禮。
「可是他怎麼一氣不吭就走了?大悲寺和菩提寺不是越過一個小坡就到了嗎?一定是他討厭悟心了!他昨兒個還把我拎掉呢。」
唔!別再想他,也別為他所困擾!
她已經因他沒覺好睡……
跋緊去上早課吧,不然悟真和悟道又要罰她抄寫經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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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了五個春夏秋冬,今年,悟心已是十五芳華。
可她依然不愛念經,不愛敲打木魚,更討厭打坐、靜禪。
「應如是住如是降服其心惟然也……」昏昏困困的,哎,她肯定成不了氣候,當不成一代宗師。
「為什麼要念經呢?念了經就可以修成正果嗎?修了正果又要作啥?」
許是少年叛逆期,她的乖巧之下其實是倔拗的潑辣脾氣。
「悟心。」
肩上被拍了下,她睜開眼,一見圓融她立刻扯出笑。
「又念著念著去夢周公了?」圓融打趣著,和她並肩坐下。
「我好羨慕你……」
「嗯?」圓融病了嗎,她被懲罰必須念上千遍的金剛經耶。羨慕個啥?
「住持和師父們都疼愛你!你又有一張討喜的臉,連信眾們也因為你而多添了香油錢。」不像她上臉的麻子。
「色即是空。」悟心隨口說。
長得討喜又如何?還不是整天念經,頂禮膜拜。
尼姑生涯好無趣。
她已經當了十五年的尼姑,意興闌姍到好想換個環境。
「圓融!外頭的世界好不好玩?」
二十一歲的圓融是十六歲才出家為尼的,她直點著頭,「好玩!」
「怎生好玩?」
「有唱戲的、打耍的!有花街、有天燈熱鬧!還有許多漂亮的屋子,漂亮的景色。」
悟心的興致被激起了,「可你為什麼要出家?」
「因為家里窮苦,只好來當一當‘貧尼’。」圓融一臉的憨笑。
「我好想去外頭瞧瞧哦。」十五年來她只在菩提寺的四周晃過,除了念經還是念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