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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良娘子 第4頁

作者︰倌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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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祖永樂十九年

揚州境內水患成災,厄疾肆虐,五谷不長,民不聊生。

貪官污吏加上盜匪四起,不及年余,繁華如畫的揚州風光已是殘垣斷壁,處處是孤子棄女的哀哀哭泣和遍野死尸。

這一年,溫小良十五歲。

兵窮民困的慘況別說是乞丐活不了,即使是富紳豪賈也莫不勒緊褲腰帶,只盼一頓粗食溫飽。

溫小良和她的七名伙伴在一場災禍中失散了,攢著少得可憐的碎銀錢,她跟著逃難的百姓胡亂流竄。

初春三月,北京一片花海美景,溫小良流落至此,在天子腳下乞討過活。

可北京人的心肝像是少了一半,明明個個吃好、住好,就是不大樂意舍下幾文錢,所以她的乞丐生涯好難度。

原計劃繼續北行,往雪花飄飄的寒地行去,但是今兒個她竟在太白樓前巧遇失散許久的小三。

她叫住他,興奮地和他相認。

小三整張臉也是滿意地笑。

「溫老大!老大!」他迭聲叫喚,人在異鄉遇舊故,多少回憶上心頭。

「小三,你可好?」她是真心關懷。

「好!不用乞討,也不用再遭人白眼和辱打,不過……」

小三的臉色竟一下子慘白,溫小良惶惶地忙問︰「不過什麼?受人欺?」

「嗯。」點了頭,小三哭出淚。

「誰敢!告訴我,我定要他好看!」

「珍貴人。」小三咽咽的吸了吸鼻。

嗯?「珍貴人是什麼?」貴人不都是好的咩,小人才要避開。

「珍貴人是皇帝爺的妾,是小三的主子,所以她責杖小三也是應該。」

「你混進皇宮了呀?伙夫?雜役?或是伺候茶水的小斯?」

「伺候主子穿衣梳頭和端茶水,和宮女一樣,是奴才,但是每日三餐吃得要比揚州的那間妓院還要奢侈。」

「這樣好的差?」溫小良圓眸一亮。「我也要!小三,幫我!」

「不成。」

「喂,我曾經是你的頭頭耶,至少養了你和另外六個肥豬好些年!」她氣了,嘟噘起唇。

「你是姑娘家,不能當這份差啦。」雖然溫老大的面孔有點兒女子男相,但是她的清俊仍是比自小去勢的娘娘腔公公還要柔美俏麗。

「不幫,絕交。」她拗起倔性子。

「那是太監的差事耶。」小三的眼楮垂得低低的。

溫小良的下巴掉到胸前。「你變成太監了!」

「對……」他已經不能傳宗接代了。

「好可憐。」即將及笄的她早已知悉何謂去勢的太監公公了。

「我也進宮去當差!一來可以有吃有住,二來可與你作伴,保護你。」還有一個三來,可是她要放在心底,是她一個人的私密。

小三為難地扭著雙手。「但是怎樣把你弄進宮?而且進了宮還得先進那種房間,把命根子弄掉。」

他是非常小小牌的太監,嗚嗚嗚。

啊!朱公公大人。

「有法子了。」小三深深地吸氣、長長地呼氣,來來回回好幾遍,以壯士斷腕的氣魄撂下話,「若成,我們能夠互有照應,不成,我小三的頭就掉下來讓人玩踢!」

喝!溫小良端起破破爛爛的髒袖子拭淚,她感動地沖出一顆淚珠。

那個喜愛皺眉冷笑的人也在皇宮深宛里當太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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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小良以女兒身當上太監了。

只因一瓶上好的白干烈酒。

朱公公愛好杯中物,小三先送上美酒,趁著朱公公暈醉,他在冊子里做了手腳,添上溫小良的名字和年紀,所以她逃過淨身房的關卡。

她被分發到雨心閣,伺候江美人。

而這日,德嬪娘娘浩浩蕩蕩的帶著宮女、太監到雨心閣一游,江美人斥退新派的小鮑公,所以溫小良便四處逛逛了。

然這一逛,她竟逛到了御花園,好運的是沒半個人,於是她玩起花兒來。

但一身影映人眼瞳,她眨巴著眼,輕呀一聲。

那人回了身,往她走近。

就是這張像是刀刻劍鏤的面容!

她笑開了,「屈更非,你真的成為太監公公了耶!哎,本來合該是我溫老大的小八的,不過這世道啊,做乞丐很不好混的!」

他站定,瞅著眼前的小鮑公勾笑。

溫小良的笑容僵掉了,她的眼瞳睜得圓圓大大。

「你不是屈更非!」

「我是屈更非啊!」而且還是「他」的小八?

「不是!」她十分確定。

雖然是同樣的皮相,可是屈更非不愛笑,就算是不小心笑了也是皺著眉心、冷冷淡淡的笑意。屈更非的微笑她一直記在心田深處。

這人的笑卻不會叫她心悸!

他俯低身,桃花似的淺笑著。」你’是太監?」自十三歲起便在女人堆里長大的他,一眼就瞧出眼前穿著太監服的小人兒是個女紅妝。

「你是誰?為什麼要和屈更非長得一樣……」一樣的好好看!

「屈更是。」這小人兒甚是俊俏,他沒見過這種惹人心喜的女子男相。

包是?更非?「你和屈更非是兄弟?你們同個阿爹、阿娘?」

「是親兄弟。」桃花笑一斂,他鎖住她的晶亮雙眸。

「如何認出我和更非的不同?」皇宮和將軍府的人大抵都認得出他和更非,因為更非一直是擺著棺材臉,即使是面對當今的聖上!

但是這小小的假太監如何霎時便分別得出?

「我……我是……」她咬到舌尖了。

「請說,更是洗耳恭听。」挺有意思!小人兒的腮幫子竟然紅撲撲的像桃花瓣兒。

「就是曉得啦!」她撇過眼,一下子看看花,一下子瞧瞧蝴蝶。

總不能告訴屈更是,她之所以分別得出來是因為她有病吧。

哎哎,她真的有病,而且是患了怪病。

哪有人會因為一個笑容,心髒就撲通撲通地狂跳著?

可是屈更非惟一的一個笑就令她手心發熱,不曉得緊張個什麼勁。

她才不要告訴屈更是哩,他一定會嘲笑她的怪病。

「你和我親愛的弟弟什麼時候相識?」那個冰人絕對不知道「他」的真實性別。

「三年前。他被一個番婆抓住,被下了鬼散,被逼婚。」

「邢羌娃是苗族公主。」番婆?挺貼切的!

「哦。」喵族?假裝听得懂好了。

「你和屈更非之間的瓜葛?」

「沒啦,只是交換條件。可是他應該是我的手下才對。」

屈更是的眼里閃了一絲精芒的笑意。

他那親愛的弟弟可是聖上封賜御前行走,深得皇恩,即使是王公貴裔也無不敬畏三分,這尚未發育完好的假太監居然大咧咧地要更非屈居其之下?

愈來愈有意思了。

「小八是何意?」他問。

「我是乞丐頭子嘛,養了七個乞丐手下,原本想收屈更非做我的第八個乞丐手下。」

「可知更非的身份?」她的膽大妄言著實太特殊了。

「他是破破將軍的兒子,呀——你也是啊!」

溫小良不禁以憐憫的眼神瞅睇他。

天上神仙!屈更是突覺頭疼。

堂堂的破虜大將軍,加封為武信侯的爹居然遭受同情的對待!

「你不該留在御花園,雖然太監之中多得是秀氣的面孔和行止。你在哪個殿里當差事?」

「雨心閣。」他會不會告訴屈更非?屈更非會來找她敘舊嗎?

哇哇!光是想到即將可以見到屈更非,她的心跳又快又急。哎,病得不輕。

忽然听到腳步聲,她瞪眼,朝著已經往階梯上走去的屈更是的背影大聲嚷叫,「屈更非在哪一房做太監?你告訴我呀,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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