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泵蘇城外
虎丘山
「我看你背著藥簍子,你一定是大夫吧,快跟我來!」
爆心心一見到在路邊采藥的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往樹林里拖去,壓根忘了男女授受不親。
被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女孩拖著走的男人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也沒機會開口拒絕,就被帶到一只奄奄一息的母狐狸身邊,然後听著身邊的小女人緊抓著他開始哭訴。
「你看,它這樣是生不出來的,還會要命的啊!」
爆心心焦急的看著趴在腳邊拚命喘著氣,卻也拚命流著血的母狐狸,她慌張的用早就被染紅的手絹替它擦去源源不絕冒出的血液,擔心的眼淚直流個下停。
一大早,她打算到虎丘山上的碧雲寺上香,遠遠的就看見了被好幾只凶猛野狗追逐的母狐狸。它大著肚子跑不快,眼看就要被野狗撕裂的時候,是宮心心撿起一根粗大的樹枝趕跑了它們。
但是受到嚴重驚嚇的母狐狸卻開始陣痛,饒是撿動物經驗豐富的宮心心也沒見過這種陣仗,她壓根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她準備把母狐狸抱下山時,眼尖的瞥見蹲在草叢邊采藥的男人,她也不管這人是好是壞,一個沖動就把他拖到母狐狸身旁。
藥草行醫十多年來,什麼麻煩病人或困難棘手的病癥都遇過,獨獨沒見過難產的母狐狸,原本他不想理會,但是看在身旁這個小泵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苦苦哀求的份上,他只好勉為其難的蹲,替面臨生死關卡的母狐狸仔細檢查。
「不行,它的氣息太弱,生下小孩之後一定會死。」
爆心心慌亂的扯住了他的衣袖,「不,小狐狸沒有了母親要怎麼活下去?你一定要救救它們啊!」
藥草搖搖頭,正準備開口解釋時,母狐狸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看見這情勢,他知道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它要生了,你過來幫忙把小狐狸的頭拉出來。」
他熟練的動作著,卻沒有發現宮心心幾乎嚇白的臉。
就在他們的努力下,母狐狸終于順利的生下兩只小狐狸,但是失血過多的它在給了宮心心一個感激的眼神之後,便咽下最後一口氣。
看見母狐狸咽下最後一口氣,宮心心抱起兩只甫出生尚未睜開眼的小狐狸,傷心的哭泣起來。
「你為什麼不救它?你的藥簍子里一定有藥可以給它止血,為什麼眼睜睜看著它斷氣?」
「我的藥只救有活命機會的,這只母狐狸活下去的機會渺茫,我才不會在她身上浪費我辛苦采集的藥草。」
「你……」
「還有,診金五十兩,請你到姑蘇城里的‘藥草堂’付費。」
藥草沒有溫度的撂下話之後,也不管她會不會氣得當場昏倒,便轉身離開現場走人。
「原來……你就是那個鼎鼎有名的藥草大夫啊!」
爆心心氣紅的眼楮里燃起熊熊的怒火,看著懷里兩只軟綿綿的小狐狸,她信誓旦旦向它們宣布——
「我一定會幫你們報這個見死不救的棄母大仇,一定!」
第一章
「孟德,為什麼都已經過了一個早上,還是沒有任何人上門來看病或抓藥呢?」
已經在看診間看了好幾本醫書後,藥草終于按捺不住性子,出來看個究竟。
平日「藥草堂」里總是熱鬧的熙來攘往,看診間前坐滿了等著看病的病患,抓藥的櫃台前更是擁擠得連想搶一個位置都要花上好半天時間,但是今天卻連一只蒼蠅都沒有。
「藥草堂」難得有如此安靜……怪異的安靜。
只見總是逗得大家樂開懷的孟德今天卻是苦著一張臉,好像有滿月復的委屈要傾訴。
「師父,你總算出來啦。你看,都是外頭的怪女人在搗蛋啊!」孟德伸手指著杵在「藥草堂」大門口的縴細身影。
那個背影似曾相識,但是現在卻是忙碌得不得了,藥草疑惑極了。
「她在這里扎紙燈做什麼?」
一說到這個礙事的女人,孟德一肚子的火氣全都涌上喉頭, 哩啪拉的怒罵出口。
「我一早開門的時候,這個女人就帶著兩只小狐狸坐在門口扎紙燈。我請她到別的地方她硬是不肯,還說她是要攢錢還給‘藥草堂’,偏偏她扎的是觸人楣頭、犯大忌諱的白燈籠,搞得大家都不敢進門看病。師父,你說,她這不是找碴嗎?」
原本就氣憤難平的孟德越說越大聲,仿佛是要說給門口那個扎紙燈的女人听的。
「喔,有這種事?」
藥草倒是想看看是何方神聖,居然敢惹上他這個連朝廷都要禮遇三分的大夫。沒有繼續理會孟德怒氣沖天的叫囂,藥草自顧自的走到門口,想要瞧個究竟。
就在他踏出門檻與那位姑娘四目相接時,他就認出這個跟他有一面之緣的姑娘。
他緩步走向專心扎紙燈的宮心心,「姑娘,你在這兒做什麼?」
終于出來了吧,我看你還能撐多久,死要錢的臭大夫。
一听見藥草的聲音,宮心心忍不住在心中暗罵。
她一早就在這里扎燈籠,扎得手疼眼酸後,終于看見了她的目標出現,她累積已久的火氣已經等不及要爆發。
可是她卻故意用著好委屈的哭音,以及不大不小,剛剛好讓大家都听清楚的音量,哽咽的回答——
「沒辦法,我付不出診金,只好到這里扎紙燈賣錢。」
「你要在門口做生意我不會反對,但是你扎的是白燈籠,這樣來看病的人會被你嚇跑的。」
藥草看著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只好捺著性子,對這個擺明了來搗亂的姑娘道德勸說。
「可是……我只會扎白燈籠啊!我在這兒賣燈籠籌的不只是診金,還有兩個孩子的生活費,誰教你眼睜睜的看著它們的母親難產而死,卻不出手救它。除了我,還有誰幫得了那兩個還在吃女乃的娃兒啊?」宮心心任由兩大泡眼淚掛在眼皮子底下,繼續裝可憐,啜泣的控訴著。
她的眼淚卻是讓現場氣氛凝重,也讓藥草的臉色更難看。
她的傷心明顯的寫在臉上,說出口的事實震驚了圍觀的眾人。
「什麼?藥草大夫見死不救?」
「不是說藥草大夫醫術高明嗎?怎麼會有產婦死在他手上啊?」
「阿彌陀佛!造孽喔!」
大家議論紛紛,甚至有好一些婦女責怪的眼神還不時飄落在藥草漲紅的臉上。
眼看情勢一面倒向這個無理取鬧的姑娘,饒是篤信和氣生財的藥草也不禁動了肝火。
「姑娘,請你說清楚,那只‘母狐狸’早在我幫它接生之前就快把血流光了,至于那兩只‘吃女乃的小狐狸’,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請把它們留在‘藥草堂’,我想這里的伙計會好好照顧它們的。」
他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很用力的向旁觀的人群解釋清楚。
「喔……原來是狐狸啊!」
「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會有藥草大夫醫不好的病人呢?」
「這個小泵娘不就真的是存心來找碴的嗎?」
「是啊,年紀輕輕就不學好!」
听著旁人一面倒向那個死要錢的大夫,宮心心更生氣了,加上藥草臉上向她示威的驕傲表情,她就更咽不下這口氣。
用力的擰了下大腿,宮心心美麗的雙眸里馬上蓄滿了淚水,聲音哀戚的說︰「我才不信你,你連它們的娘都可以見死不救了,誰知道你會不會把肥女敕女敕的小狐狸當成晚餐炖煮下鍋啊?」
「你、你……」
爆心心擺明的刁難人讓藥草克制不住即將爆發的怒氣,在他失去理智在鄉親父老面前扭斷她美麗的小脖子之前,他伸手把這個興風作浪的丫頭一把捉進「藥草堂」里。